一辆黑色的搬家公司货车，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堵在门口。


    几个穿着工装的壮汉，面无表情地，将一件件属于卓凯的“私人物品”，从公寓里搬出来，然后，像扔垃圾一样，毫不客气地扔进货车车厢。


    限量版的球鞋。


    还没拆封的游戏机。


    昂贵的潮牌衣服。


    那些他曾经用来装点门面，赖以维持自己“艺术家”身份的全部家当，此刻，都成了廉价的废品。


    “你们干什么！”


    卓凯像一头发了疯的野狗，冲了上去，试图抢回自己的东西。


    “住手！那他妈是我的东西！”


    两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身材高大的男人，像两堵墙，瞬间拦在了他的面前。


    其中一个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声音冷得不带任何感情。


    “卓先生。”


    “根据王强先生的委托，以及您与李璐女士非法同居的事实，我们现在依法收回王先生赠予李璐女士的所有财产，包括但不限于这套公寓，以及公寓内所有由王先生出资购买的物品。”


    “这些，都将作为婚内财产分割的证据。”


    另一个男人推了推墨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简单来说。”


    “滚。”


    “这里的一切，都跟你没关系了。”


    卓凯的大脑，“嗡”的一声，彻底炸了。


    他看着那两个气扬强大，一看就不是普通保镖的男人，又看了看那辆搬家货车上，印着的“创科未来法务部”的字样。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王强！


    他甚至懒得亲自出面。


    只派了两个法务部的人，就将他卓凯，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易地，彻底地，踩进了泥里。


    他所有的尊严，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


    他被赶出了公寓。


    身无分文。


    一无所有。


    像一条真正的，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


    ……


    城市的另一端。


    王家别墅区。


    一辆普通的网约车，在距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李璐从车上走了下来。


    她身上，已经换下了一身名牌。


    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纯棉T恤，一条普通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平底帆布鞋。


    脸上的精致妆容，也卸得干干净净，露出一张素净又带着几分憔悴的脸。


    她对着后视镜，又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直到眼眶泛起一层惹人怜爱的红晕。


    这才深吸一口气，朝着那扇记忆中无比熟悉，此刻却又无比冰冷的大门走去。


    她知道，硬闯是没用的。


    王强那个男人，狠起来，比谁都绝情。


    她现在唯一的筹码，只有馨馨。


    她唯一的武器，只有眼泪。


    她要扮演的，是一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犯了错，但依旧深爱着女儿，悔不当初的可怜母亲。


    她走到那扇厚重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铁门前。


    伸出手，将手指按在了指纹识别器上。


    “滴——”


    “验证失败，权限不足。”


    冰冷的机械女声，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她的脸上。


    李璐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


    他又删了她的指纹。


    她不死心，又将脸对准了旁边的面部识别摄像头。


    “滴——”


    “验证失败，权限不足。”


    又是一记耳光。


    她被彻底地，隔绝在了这个她曾经的女主人的世界之外。


    就在这时，旁边的可视对讲机亮了，里面传来管家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脸。


    “李小姐，您有什么事吗？”


    连称呼，都从“太太”，变成了“李小姐”。


    李璐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但她脸上的表情，却瞬间变得更加悲痛和无助。


    “张叔，是我。”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可怜极了。


    “我……我就是想看看馨馨，我好想她。”


    “王强不让我见她，求求你了张叔，你就让我进去看她一眼，就一眼！”


    管家的脸上，没有任何动容。


    “抱歉，李小姐。”


    “没有先生的允许，我不能让任何人进去。”


    “这是规矩。”


    李璐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大颗大颗地，顺着脸颊滑落。


    “张叔！馨馨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只是想见见我的女儿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像一个被夺走了孩子的母亲。


    就在她即将崩溃的时候。


    别墅二楼的阳台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探出了脑袋。


    是馨馨。


    她穿着粉色的公主裙，扎着两个可爱的羊角辫，手里还抱着一个巨大的泰迪熊。


    她看到了楼下那个哭泣的身影。


    小小的脸上，先是茫然，然后是惊喜。


    “妈妈！”


    一声清脆又响亮的童音，划破了这片压抑的对峙。


    “妈妈！是妈妈！”


    馨馨丢掉手里的泰迪熊，趴在栏杆上，冲着楼下拼命地挥手，脸上是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开心。


    李璐的表演，瞬间停止了。


    她猛地抬起头，看着阳台上那个小小的身影，眼底迸发出狂喜的光。


    成了！


    她的底牌，来了！


    几秒钟后。


    王强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阳台上。


    他一把抱起了女儿，将她护在怀里。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冰冷到极致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他看着楼下那个狼狈的女人，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


    “妈妈！我要妈妈！”


    馨馨在他的怀里，开始挣扎，小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


    “爸爸坏！我不要爸爸！我要妈妈！”


    王强的身体，明显地僵硬了一下。


    他抱着女儿，看着她那张即将被泪水淹没的小脸，眼底那片化不开的寒冰，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闭上眼睛，脸上是无法掩饰的疲惫和痛苦。


    最终。


    他抱着女儿，转身进了房间。


    几秒钟后。


    那扇紧闭的，拒绝了李璐无数次的铁门，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


    缓缓地，打开了。


    李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去。


    她冲上二楼，刚跑到馨馨的房间门口，就被一堵肉墙，拦住了去路。


    是王强。


    他像一尊门神，挡在门口，眼神冰冷地看着她。


    李璐的脚步，停住了。


    下一秒。


    她“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王强！我错了！”


    “啪！”


    她抬起手，用尽全力，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啪！啪！啪！”


    她一下又一下地，疯狂地扇着自己的脸，白皙的脸颊瞬间就红肿了起来。


    “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这个家！”


    “你打我吧！你骂我吧！怎么对我都可以！”


    她哭着，抬头看着王强，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乞求。


    “求求你……求求你把馨馨还给我！”


    “她不能没有妈妈啊！”


    “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我的女儿！”


    她的表演，堪称完美。


    一个为了女儿，可以放弃一切尊严和财富的，伟大的母亲形象，被她演绎得淋漓尽致。


    然而。


    王强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跪在地上，看着她自扇耳光，看着她哭得肝肠寸断。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心软，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只有一种……看到了什么肮脏东西的，极致的厌恶。


    他等她哭够了，演够了。


    才缓缓地，蹲下身。


    他没有去扶她，只是用一种近乎于解剖的，冰冷到残忍的目光，看着她。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她所有的伪装。


    “别演了。”


    “李璐。”


    “我嫌脏。”


    李璐脸上的泪水，瞬间凝固了。


    她愕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大脑一片空白。


    王强看着她那张因为震惊而扭曲的脸，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带着嘲讽的弧度。


    “把馨馨还给你？”


    “你想要的，真的是馨馨吗？”


    他凑近她，声音压得更低，像魔鬼的低语，一字一句，都带着让她遍体生寒的重量。


    “你想要的，是馨馨的抚养权。”


    “然后，用这个抚养权做筹码，继续心安理得地，住着我的房子，开着我的车，刷着我的卡，过你人上人的富贵生活。”


    “你想要的，从来都是‘王太太’这个身份，带给你的一切。”


    “轰——”


    李璐感觉自己的天灵盖，像是被一道惊雷，狠狠劈中。


    她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心思，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表演。


    在这个男人面前，竟然被看得……如此透彻！


    她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剩下满脸的，难以置信的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