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大脑，因为林雪这句轻飘飘的问话，彻底陷入了死机状态。


    女朋友？


    这两个字，对他来说，比恒大的烂尾楼还要遥远。


    直播间里，那一百多万观众，瞬间就炸了。


    “卧槽！来了来了！正宫的试探来了！”


    “这问题，简直是送命题啊！”


    “扬哥：我他妈哪来的女朋友？我只有你们这群孙子！”


    “‘我们这样单独吃饭，你的女朋友不会生气吧？’姐妹们！都学起来！这就是顶级茶艺！划重点！要考的！”


    张扬看着屏幕上那些疯狂滚动的弹幕，又看了看对面那个眼神清澈，仿佛只是随口一问的林雪，一股巨大的荒谬感涌上心头。


    他扯了扯嘴角，发出了一声比哭还难听的笑。


    “林大校花，你可太看得起我了。”


    他索性放下了筷子，整个人往后一靠，摆出了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姿态。


    “就我这样，开着破产车，还着烂尾楼贷款的穷屌丝，哪有姑娘看得上我？”


    “女朋友？下辈子的事儿吧。”


    他这番自嘲，说得无比坦然，却听得直播间里无数粉丝心里一酸。


    “别啊扬哥！你不是屌丝！”


    “就是！扬哥你超帅的！我们都爱你！”


    “扬哥，你要是没地儿住，来我家！我妈肯定喜欢你！”


    张扬看着这些弹幕，心里稍微暖了一点，但嘴上依旧不饶人。


    “行了行了，都别演了，你们要是真爱我，现在就去把恒大的老板给我绑了，让他把房子给我盖好。”


    就在直播间一片“哈哈哈哈”和“心疼扬哥”的弹幕中，对面的林雪，却忽然摇了摇头。


    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穷屌丝？”


    她看着张扬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


    “张扬，我认识的那个张扬，可不是什么穷屌丝。”


    张扬愣住了。


    只听林雪的声音，继续不疾不徐地响起，像是在讲述一个所有人都知道，唯独他自己忘记了的故事。


    “我认识的张扬，是高三那年，在篮球扬上，一个人拿了全扬一半分数的MVP。”


    “我认识的张扬，是能用三种不同的解法，做出同一道数学压轴题，让老师都刮目相看的学霸。”


    “我认识的张扬，是看到卓凯那群人欺负低年级同学，敢第一个站出来，把人护在身后的英雄。”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张扬早已干涸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那些被他刻意遗忘，被他用“失败”和“倒霉”掩盖起来的，属于少年时代的，闪闪发光的记忆，在这一刻，被她重新翻了出来。


    原来……


    原来在她的记忆里，自己，是这个样子的。


    林雪看着他有些泛红的眼眶，嘴角的弧度，变得更加温柔。


    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所以，那个天不怕地不怕，能从所有困境里重新站起来，靠着自己的能力，做到百万人气主播的张扬……”


    “怎么可能是屌丝？”


    “在我眼里，你比我见过的，所有西装革履的所谓精英，都要优秀一万倍。”


    轰！


    张扬的大脑，彻底炸了。


    他所有的自卑，所有的伪装，所有的故作坚强，在这一刻，被她这番话，击得粉碎。


    他以为自己这八年，活成了一个笑话。


    可她却告诉他，他是一个英雄。


    一股滚烫的热流，再也抑制不住，猛地冲上了他的眼眶。


    眼前的世界，瞬间变得模糊。


    那璀璨的水晶吊灯，那精致的骨瓷餐具，还有对面那张让他魂牵梦萦了八年的脸，全都化成了一片朦胧的光影。


    他死死地咬着牙，不想让自己在这该死的一百多万观众面前，哭出来。


    可那不争气的眼泪，还是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一滴，两滴……


    滚烫的，带着他这八年所有的委屈和不甘。


    他狼狈地别过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副丢人的样子。


    直播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弹幕，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所有人都被林雪这番话，震撼得说不出一个字。


    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扬哥会对这个女人，念念不忘八年。


    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她，能看穿他所有的不堪，精准地，找到他内心最柔软，也最骄傲的地方。


    然后，用最温柔的方式，告诉他。


    你，很好。


    你一直，都很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扬才终于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胡乱地用手背抹了一把脸，转回头，声音沙哑得厉害。


    “……谢谢你。”


    谢谢你，还记得。


    谢谢你，没有看不起我。


    林雪看着他那双通红的眼睛，笑了。


    那笑容，干净，纯粹，像是冬日里最暖的阳光。


    “不用谢。”


    她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然后，放回桌上。


    在张扬和直播间一百多万观众的注视下。


    她用一种近乎于陈述事实的，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了一句，足以让整个互联网都为之瘫痪的话。


    “所以，我们结婚吧。”


    “噗——咳！咳咳咳咳！”


    张扬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全喷了出来。


    他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比刚才哭得还要狼狈。


    而他胸前的手机，在经历了短暂的，零点零一秒的死寂之后。


    彻底疯了！


    【用户‘京城富哥’送出嘉年华X10】


    【用户‘我就是扬嫂的狗’送出火箭X20】


    【用户‘民政局我搬来了’送出超级跑车X50】


    ……


    屏幕上，礼物特效的光芒，几乎要冲破屏幕，将整个希尔顿的屋顶都掀翻！


    弹幕更是以一种超越了人类反应极限的速度，疯狂滚动！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结！婚！！”


    “我他妈听到了什么！！”


    “扬哥！答应她！快答应她啊啊啊啊啊！”


    “扬哥你要是敢不答应，我他妈现在就从十八楼跳下去！！”


    热度，在这一刻，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恐怖的巅峰。


    然后……


    “滋啦——”


    张扬的手机屏幕，闪烁了两下，猛地一黑。


    屏幕中央，缓缓地出现了一行小字。


    【系统提示：由于直播间热度过高，服务器已崩溃，正在紧急修复中……】


    整个世界，终于安静了。


    张扬还保持着剧烈咳嗽的姿势，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灵魂出窍的状态。


    他看着那个黑掉的手机屏幕，又看了看对面那个一脸无辜，仿佛刚才只是问他“吃不吃米饭”的女人。


    他感觉自己这二十多年的人生，都活得太不真实了。


    就在他大脑一片空白，几乎要当扬昏过去的时候。


    林雪，缓缓地站起了身。


    她绕过桌子，走到他身边，俯下身。


    一股熟悉的，栀子花般的香气，将他彻底包围。


    她的脸，离他很近，很近。


    温热的呼吸，轻轻地喷洒在他的耳廓上，带来一阵阵战栗的痒。


    然后，他听到她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轻柔得能滴出水来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又问了一遍。


    “张扬。”


    “你愿意……娶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