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青衫换印承君命,宦官引途赴新居
作品:《朕,朱厚照,登基即斩外戚》 欧阳铎见韩文脸色惨白如纸,指节因用力攥着桌沿而泛白。
他连忙往前凑了半步,声音温软:“韩大人莫急,学生……下官定不会辜负您和陛下的指望。”
话到嘴边,他才想起刚得了官凭,该改口称“下官”,脸颊不禁微红,又补了句:“往后在户部,下官定会谨守本分,多学多做,绝不给大人添乱。”
韩文望着他眼里的笃定,紧绷的肩膀松了松,长长叹出口气。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信陛下的眼光,信这年轻人的本分了。
他点点头,拿起案上的账册:“走吧,老夫带你看看户部的规矩 —— 先从库房的账册看起,这是户部的根本,半点错不得。”
欧阳铎连忙应道:“下官听大人的。”
两人穿过正厅往内院走。
韩文一边走一边指点:“东边那排厢房是算房,三十六个算手轮班盯着各地报来的税册,错一笔就得重算三天。”
“西边是档案库,从洪武爷到如今的税赋册子都在里头,钥匙由三个主事共管,取一本都得画押。”
“再往后是银库,由锦衣卫和户部的人轮值看守,连老夫要查库,都得提前三天递牌子。”
欧阳铎听得仔细,手指在袖缝里悄悄记着。
原来户部比他想象中更繁琐,光是这些规矩,就够学上半载。
走到算房门口时,里头传来算盘“噼里啪啦”的响声,像骤雨打在青瓦上。
他忍不住停住脚,往里望了眼:十几个青衫吏员埋着头,手指在算盘上翻飞,案上的税册堆得快没过脑袋。
“这些人都是干了十几年的老手。”
韩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语气里带了些赞许,“各地的税赋猫腻,他们扫一眼就能看出七八分。你往后多跟他们请教,比看十本账册有用。”
欧阳铎连忙点头:“下官记下了。”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脚步声。
张永提着个朱漆盒子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
他眼尖,一眼就看见欧阳铎,脸上堆起笑:“欧阳大人,可算找着你了。”
欧阳铎连忙躬身:“张公公。”
韩文也拱手道:“张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韩尚书客气了。”
张永摆摆手,把朱漆盒子递到欧阳铎面前,“皇爷吩咐了,这是你的官凭和印信,你收好。”
盒子打开,里头放着块象牙腰牌,刻着“户部主事欧阳铎”七个字,旁边还有枚铜印,印文是“户部清吏司主事之印”。
欧阳铎的手微微发颤,拿起腰牌时,指尖都在抖。
这冰凉的象牙,竟比他教书时握过的最重的毛笔还要沉。
他对着张永深深一揖:“劳烦张公公跑一趟,下官多谢皇爷恩典。”
“谢皇爷就成,咱家就是个跑腿的。”
张永笑得眼睛眯成条缝,“皇爷还说了,知道你刚到京城没地方住,让咱家替你找处院落。现成的宅子就在西城,离户部不远,你这就跟咱家去看看?”
欧阳铎愣了愣,没想到陛下连住处都替他安排好了。
他心里暖得发慌,又要躬身行礼,被张永拦住:“哎,欧阳大人不必多礼,快收拾收拾跟咱家走吧,晚了天就黑了。”
韩文连忙道:“是啊,你先跟张公公去看宅子,账册的事明日再学不迟。”
又对张永拱手,“多谢张公公体恤,劳烦您多照拂。”
“韩尚书放心,皇爷看重的人,咱家哪敢怠慢?”
张永说着,又催欧阳铎,“走吧走吧。”
欧阳铎把官凭和印信小心揣进怀里,又对韩文躬身:“大人,那下官告辞了。明日卯时,下官定会准时点卯。”
“去吧,路上小心。”
韩文摆摆手,看着他跟着张永往外走,心里的石头落了半截 —— 有陛下这样护着,这年轻人或许真能在户部站稳脚跟。
张永领着欧阳铎出了户部衙门,早有马车候在门口。
是辆青布马车,比锦衣卫来时的马车小些,却收拾得干净,车帘是新换的蓝布,边角还绣着暗纹。
“欧阳大人请。”
张永撩开车帘。
欧阳铎谢了声,弯腰钻进车里。
车座上铺着棉垫,暖乎乎的。
他刚坐稳,张永也钻了进来,小太监则坐到了车夫旁边。
马车“咯噔”一声动起来,张永掀开窗帘一角,指着外头的街景:“这是棋盘街,往南走是正阳门,往北是紫禁城 —— 欧阳大人往后在户部当差,走这条街最方便,半个时辰就到了。”
欧阳铎顺着他的手望去,街上人来人往,挑着担子的货郎、骑着马的官员、抱着孩子的妇人,挤挤挨挨的,比泰和县城热闹十倍。
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生人,不由得有些拘谨,只小声应道:“多谢张公公指点。”
张永看他拘谨的样子,倒觉得有趣。
刚才在户部,听说他是秀才时,那些官员炸锅的样子,他在门口都听见了。
原以为是个愣头青,没想到这么本分。
他笑了笑:“欧阳大人不用跟咱家客气。皇爷把你从江西找来,可不是让你当摆设的 —— 往后在户部要是遇着难处,只管跟咱家说,咱家在皇爷面前,替你递句话还是使得的。”
这话听得欧阳铎心里一热,连忙道:“多谢张公公。下官初来乍到,能有个安身的地方就够了,不敢再劳烦公公。”
张永见他识趣,也不再多言,只偶尔指着路过的铺子说两句:“那家‘王记布庄’的料子好,往后做官服,去他家扯布;前头那家‘胡记包子铺’,早上的肉包是京城一绝,你起得早,正好去买两个。”
欧阳铎都一一记下,心里暗暗感慨 —— 原来太监也不都是传说中那般阴狠,至少这位张公公,瞧着倒像个和善的长辈。
马车走了约莫两刻钟,在条安静的胡同口停下。
张永先下了车,指着里头:“就前头那座宅院,门牌号是甲字七号,你跟咱家来。”
欧阳铎跟着往里走,胡同里铺着青石板,两旁是灰瓦白墙的院子,墙头上探出几枝梅花,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煤烟味,竟比街上还亲切些。
到了甲字七号门口,张永推开门:“进去看看吧,这院子是前两年抄没的,一直空着,皇爷特意让人打扫出来的。”
院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净。
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院子中间有棵老槐树,枝丫上还挂着个旧鸟笼。
厢房门口堆着新送来的被褥,正房的窗台上摆着盆新栽的兰花,一看就是精心收拾过的。
“里头的家具都是现成的,缺什么就跟咱家说,让十二监送来。”
张永领着他转了转,“厨房在后头,水井也有,要是不想自己做饭,就跟胡同口的张婶说,她能来帮忙做,按月给工钱就行。”
欧阳铎站在正房门口,望着屋里的八仙桌、太师椅,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在泰和时,他住的是漏雨的土坯房,如今竟能住进这样的院子 —— 这一切,都是陛下给的。
他对着皇宫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又对张永道:“多谢张公公,也替下官多谢陛下 —— 这院子很好,下官知足了。”
“知足就好。”
张永看日头不早了,“咱家就不叨扰了,明日还要上衙,欧阳大人早些歇着。”
欧阳铎连忙送他到门口:“张公公慢走。”
看着张永的马车消失在胡同口,欧阳铎才转身回院子。
他摸了摸怀里的官凭,又走到槐树底下,抬头望着枝丫间的天空 —— 京城的天,好像比泰和的更蓝些。
他深吸一口气,心里暗暗道:欧阳铎啊欧阳铎,往后可得拿出十二分的力气,万万不能负了陛下的恩典。
而此时的户部衙门,韩文还坐在算房里,手里捏着欧阳铎刚才看过的税册。
算房的吏员们见他没走,也不敢散,只埋头拨着算盘,却忍不住偷偷打量 —— 那秀才主事真能成气候?明日上衙,要不要给他个下马威?
韩文瞥见他们眼里的打量,眉头皱得更紧。
他拿起笔,在税册上圈了个红圈 —— 那是去年江南的盐税,账面上写着“盈余三千两”,可他总觉得不对劲。
或许,明日可以让欧阳铎从这查起?年轻人眼尖,说不定能看出些门道。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灯笼一盏盏亮起,映得户部的飞檐翘角格外分明。
谁也没留意,胡同口的老槐树下,两个黑影一闪而过,往紫禁城的方向去了 —— 他们是东厂的番子,奉刘瑾的命,来看看这位“天子亲选”的主事,来保护他的,将他所遇到的事情一一禀告给皇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