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残烛映孤臣,旧账掀惊澜

作品:《朕,朱厚照,登基即斩外戚

    “首辅……” 墙角传来细微的声响,是同牢的小官怯怯的声音,“您刚才跟陛下说的…… 是真的?那箱子书信里,还有更大的秘密?”


    刘健没回头,只是望着牢顶的破洞,月光从那里漏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想起成化二十三年,自己刚入内阁时,先帝还是太子,夜里偷偷给他塞了块饭团,说 “先生学问好,以后要多教我”。那时的紫禁城,连风都是暖的。


    “秘密?” 他忽然低笑,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苦涩,“这大明朝的官扬上,谁没几个秘密?”


    “你以为周伦贪那点银子是秘密?谢迁跟宁王递消息是秘密?”


    “连你怀里藏着的那半张银票,不也是秘密?”


    小官吓得一哆嗦,慌忙把揣在袖里的银票往深处塞:“首辅饶命!我…… 我只是一时糊涂……”


    “糊涂?” 刘健转过身,昏暗中,他的眼睛亮得惊人,“老夫从成化年间熬到弘治朝,见过多少糊涂人?”


    “当年万安靠‘房中术’混在内阁,被先帝赶下台时,哭得比谁都凶;”


    “刘吉被言官骂了十八年‘刘棉花’,照样稳居相位,临走还捞了三万两;”


    “他们哪个不比你我精明?可到头来,不还是落得个身败名裂?”


    小官愣愣地听着,忘了害怕:“那…… 那首辅您图什么?先帝待您不薄啊。”


    “图什么?” 刘健走到铁栏前,手指抚过冰凉的栏杆,那里还留着历任囚徒抓出的凹痕,“图一个能让文官挺直腰杆的世道。”


    “先帝仁厚,可仁厚过了头,就成了纵容。”


    “京营的兵油子拿着空饷逛窑子,他说‘算了’;”


    “江南的盐商勾结官员哄抬物价,他说‘缓缓’;”


    “老夫劝了多少次,他总说‘稳定要紧’—— 可这稳定,是拿百姓的血汗换来的!”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小官捂起耳朵:“现在新皇来了,拿着刀子就砍,以为杀几个人就能治好天下?”


    “他懂什么?成化年间的流民之乱,弘治初年的漕运危机,哪次不是靠文官集团捏着鼻子互相妥协才压下去的?”


    “他以为掀了这桌子,就能摆上满汉全席?做梦!”


    就在这时,甬道里传来脚步声。陆炳提着灯笼走过来,灯笼的光在刘健脸上晃了晃:“刘首辅倒是好兴致,半夜还在给人上课。”


    刘健冷冷地看着他:“陆指挥大半夜的不睡,是来听老夫说故事?”


    “不敢。” 陆炳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隔着铁栏递过去,“陛下说,让您认认这个。”


    刘健接过账册,借着灯笼的光翻开。第一页就是成化二十二年的漕运记录,上面记着 “江南盐商张万三,赠刘首辅纹银五千两,求免盐税”。字迹是他的,画押也是他的,连当时管家的签字都清清楚楚。


    “伪造的!” 刘健猛地把账册摔在地上,“这是你们锦衣卫的惯用伎俩!”


    “是不是伪造,首辅心里清楚。” 陆炳弯腰捡起账册,掸了掸灰,“这只是开胃小菜。”


    “箱子里的书信,我们连夜抄了副本,其中有一封,是您写给成化朝大太监汪直的,说‘东宫不稳,可借边军施压’—— 这话,作何解释?”


    刘健的脸 “唰” 地白了。汪直是成化朝的权宦,当年差点掀翻太子(也就是后来的孝宗)的储位,这封信要是传出去,他就不是谋逆,是弑君的罪名了!


    “你…… 你们想干什么?” 刘健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不想干什么。” 陆炳收起账册,转身要走,“陛下说,给您一夜时间想清楚。”


    “明天午门,不仅要念宁王的信,还要念这封给汪直的信 —— 除非,您把藏在吏部档案库里的那箱东西交出来。”


    刘健浑身一震:“你们怎么知道……”


    “陛下想知道的事,总有办法知道。” 陆炳的声音消失在甬道尽头,“首辅好自为之。”


    牢房里重归寂静。小官看着瘫在地上的刘健,大气都不敢喘。他刚才听见了 “汪直”“东宫”,这些词随便一个都能让人头落地。


    “完了…… 全完了……” 刘健喃喃自语,突然像疯了一样撞向铁栏,“朱厚照!你这个黄口小儿!老夫跟你拼了!”


    铁栏纹丝不动,他却被弹倒在地,额头上撞出个血窟窿。血顺着脸颊流进嘴里,又腥又咸,像极了成化二十三年那个雪夜,他替先帝顶罪时喝的罚酒。


    小官吓得缩在角落,看着刘健从疯狂到绝望,最后蜷缩在草堆里,发出压抑的呜咽。他忽然觉得,这个曾经权倾朝野的首辅,其实跟自己一样,都是这大明朝棋盘上的棋子,区别只是落子的地方不同。


    乾清宫的暖阁里,朱厚照正看着陆炳送来的抄本。张永端来参汤,见他看得入神,小声道:“陛下,刘健那箱东西,真要挖出来?”


    “里面可是记着成化到弘治两朝的文官黑账,一旦公开,怕是……”


    “怕是会有一半文官睡不着觉?” 朱厚照抬起头,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朕要的就是这个。”


    “成化朝的积弊,弘治朝的沉疴,早就该清算了。”


    “刘健以为藏着那些东西就能要挟朕?他错了,朕巴不得他把这些都抖出来!”


    张永还是担心:“可那些老臣…… 毕竟是跟着先帝的人。”


    “跟着先帝,不代表可以祸国殃民。” 朱厚照放下抄本,走到窗边,“孝宗爷当年放过他们,是因为时机未到。”


    “现在,朕要做这个掀桌子的人。”


    “你记住,朕要的大明,不是靠遮掩和妥协撑起来的,是靠规矩和公道!”


    他的手指在窗台上轻轻敲击,像是在盘算着什么:“明天午门,先别急着念汪直那封信。”


    “给刘健最后一个机会,看他交不交吏部档案库的钥匙。”


    “他要是交了,朕可以给他个体面;要是不交……”


    朱厚照没说完,但张永看到了他眼里的冷光。这位年轻的皇帝,是真的打算把大明朝翻过来,晒一晒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诏狱的门被打开了。缇骑走进刘健的牢房,见他正坐在草堆上,手里拿着那本账册,眼神空洞。


    “刘首辅,该去午门了。” 缇骑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刘健缓缓站起身,把账册揣进怀里,忽然对小官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记住,以后做个干净的官。”


    “别像老夫这样,混了一辈子,到头来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小官看着他被缇骑押走,突然捂住脸,小声地哭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诏狱,但他知道,从今天起,大明朝的官,不好当了。


    刘健走在甬道里,看着头顶漏下的天光,忽然想起弘治十五年,先帝拉着他的手说 “先生再陪朕走一程”。那时的他,以为自己能护着这江山,护着这皇帝,可到头来,却成了新皇要清除的 “积弊”。


    他摸了摸怀里的账册,又摸了摸藏在袖中的那把小巧的铜钥匙 —— 那是吏部档案库的钥匙,他藏了二十年,终究还是要交出去了。


    只是,交出钥匙之后,这大明朝,会变成什么样呢?刘健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这一辈子,算是彻底完了。而朱厚照要的那个大明,正从他的废墟上,一点点显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