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宗主大殿内灵气氤氲，闲杂人等早已被屏退。


    宗主端坐于上，面色肃然，一指轻点于赤焱眉心。


    精纯浩大的神识细细扫过他周身经脉与气海丹田。


    良久，宗主收回手，脸上难以抑制地露出极大的欣慰与赞赏，抚掌笑道：


    “好好好！经络拓宽坚韧，灵力磅礴精纯，更难得的是经过秘境锤炼，心性虽仍有躁动，却沉淀了不少杀伐锐气！焱儿，你果然未曾让为师失望！”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这小弟子：“你如今境界已至筑基大圆满，距离金丹大道仅剩一步之遥。宗门定当倾力助你！说吧，突破所需何种丹药、灵石、或是护法宝物？为师即刻让人去取。”


    赤焱闻言，毫不客气地报出了一长串珍稀资源的名字。


    宗主一一应下，立刻遣弟子前去库房调取。


    不过半日，一切准备就绪。


    就在这宗主大殿深处的静室内，由宗主亲自布下聚灵大阵，并以自身修为为其护法，海量精纯灵石堆砌四周。


    突破过程伊始，异常顺利。


    磅礴的灵力如同百川归海，疯狂涌入他体内，气海之中，液态的灵力开始急速旋转，压缩。


    一颗金丹的虚影已然隐约可见，散发出璀璨光华。


    宗主在一旁微微颔首，面露满意之色。


    然而，就在金丹将凝未凝，最为关键的时刻！


    异变陡生！


    赤焱周身平稳的气息猛地一乱，眉头死死拧紧，脸上浮现出挣扎痛苦之色。


    他体内那原本有序奔流的灵力骤然变得狂暴炽烈，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点燃！


    “静守灵台！凝神聚气！”


    宗主察觉不对，立刻出声低喝，同时加大灵力输出，试图帮他稳住局面。


    可赤焱的灵台已然失守。


    眼前不再是静室景象，而是扭曲晃动的幻影——


    灼热的呼吸交缠，指尖微凉的触感滑过鼻尖，氤氲着药香的温泉，以及那双近在咫尺总是清冷睨着他的眼眸。


    无数破碎又炽热的画面伴随着难以言喻的渴望与焦躁，如同决堤洪水般冲垮了他的理智！


    “呃……”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额角青筋暴起。


    身体微微颤抖。


    竟是在与心魔激烈对抗。


    宗主见状，脸色骤变：“心魔？！怎会在此刻——”


    他立刻手掐清心法诀，道道祥和清光打入赤焱体内，助其稳固心神。


    一场无声的凶险较量在赤焱识海内展开。


    最终，凭借其原本就强悍无比的根基意志，以及宗主的外力相助，那狂暴的灵力被强行约束。


    璀璨的金丹终于彻底凝聚成形，成功踏入金丹大道！


    然而……


    赤焱缓缓睁开眼，口中呼出一口带着灼热气息的浊气。


    金丹期的强大力量在体内流淌，但他眉宇间却缠绕着一丝无法化开的郁结与疲惫。


    灵台深处传来隐隐的抽痛，那是心魂受损的迹象。


    宗主收回手，面色凝重地看着他，沉声道：“焱儿，你心有挂碍，执念已生，竟成了心魔，趁其尚未根深蒂固，必须立刻铲除，否则日后金丹修为越深，心魔反噬便越可怕，轻则修为尽毁，重则……身死道消！”


    赤焱内视自身，自然也清晰地感知到那丝盘桓于金丹之上的阴霾，如同附骨之疽。


    他沉默片刻，抬眼看向师尊，声音因方才的对抗而有些沙哑：“师尊，应当如何铲除？”


    宗主抚须，目光深远而凝重：“心魔因执念而起。唯有两条路：要么，以绝强意志，彻底斩断执念之源，忘却前尘，心魔自消；要么——”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已来到静室门口面色清冷的苏胭，意味深长道：“顺应本心，直面执念，或勘破，或达成，以此磨砺道心，亦可消除心魔。”


    “只是此法更为凶险，易沉溺其中，反被心魔所噬。”


    赤焱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地，目光便转向了静立门口的苏胭。


    那双总是燃烧着躁动火焰或闪烁着挑衅光芒的眸子，此刻却如同深潭，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


    他深深地望着她清冷的眉眼。


    秘境入口处那个不管不顾，烙印般的亲吻记忆猛地灼烧起来，紧随其后的是温泉边那缕微凉指尖滑过鼻尖的、令人战栗的触感……


    断绝？忘却？


    ——如何能忘？


    ——怎愿断绝！


    这执念早已深入骨髓，与他的呼吸、他的心跳融为一体，更何况……


    他瞥了一眼她那冰雪之姿。


    打又打不过，抢又抢不走，自然是铲除不了这执念的。


    那就——


    只剩一条路了。


    他的所有的犹豫和混乱被尽数斩断。


    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坚定与一丝近乎野性的决绝。


    毫不避讳直直地望向苏胭，那灼热的视线无声地宣告他的答案。


    苏胭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几乎要实质化的、滚烫的目光。


    她抬眸，清冷的瞳孔精准地对上他的视线，微微一缩。


    【胭胭！检测到了！他的心魔根源——是你！】


    那可太好了。


    苏胭心中却瞬间炸开了一簇绚烂的烟花，但面上丝毫不显。


    她俏生生地立在静室门口，一袭白衣胜雪，仿佛独立于这场关于她的讨论之外。


    神情淡漠地看着门内的师尊与师弟，长睫微垂，语气平静无波，仿佛他们正在商议的是与她毫不相干的事务：


    “既已突破，便好生稳固境界。心魔之事，自行决断即可。”


    声线清冷如玉珠落盘，听不出半分波澜。


    然而无人知晓，那宽大衣袖之下，她纤白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心底早已是锣鼓喧天，欢欣雀跃。


    养了整整十年的小狼崽，磨钝了爪牙，驯化了野性，如今终于对她亮出了最为锋利的獠牙。


    只是这一次，那獠牙对准的目标，清晰无误地——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