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正被那伶俐的伙计哄得开怀。


    忽然想起自己有一会儿时间没关注里面情况，忙不迭起身往内间走。


    推门就见苏胭捧着青瓷盏小口啜茶。


    从耳根到脖颈都泛着可疑的绯色。


    程昀倒是规规矩矩换了个位置，坐在对角线的单人沙发上。


    只是眼睛一直瞧着苏胭。


    那目光灼热得能把人盯出洞来。


    苏胭时不时瞪他两眼.


    偏生那人被瞪了反而笑得愈发恣意，眼角眉梢都挂着餍足的神气。


    "小姐可是热了？"


    苏胭闻言手一抖，茶水险些洒出来。


    她咬着唇又瞪了程昀一眼，眼波流转间哪有半分威慑，倒像是撒娇。


    程昀低笑着转动着怀表瞧。


    方才又把人欺负了一遍，欺负狠了。


    老婆恼得将他赶到这边罚坐。


    可这算什么惩罚？


    隔着茶几看她羞恼的模样，分明是另种享受。


    见张妈进来，苏胭垂着眸子。


    "张妈，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张妈一阵稀奇。


    自家小姐平日与程少爷相处，哪次不是依依不舍？


    今日竟主动提出要回家？


    程昀倒是从容起身，理了理西装袖口："我让司机送你们。"


    他嘴角噙着笑，目光却始终黏在苏胭身上。


    张妈更觉古怪。


    嘿，这扒着小姐不松口的程少爷也转性了。


    她仔细瞧着小姐。


    突然眼睛定在她唇边。


    小姐唇上那抹精心涂抹的口脂。


    此刻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嬷嬷心里直跺脚。


    好嘛！！！


    聊个天的功夫，自家小羊羔给人家叼屋子里去了！


    苏胭被张妈目光盯得浑身发烫，想抬手掩唇又怕此地无银，只得低着头快步往外走。


    程昀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喉间溢出一声低笑。


    老婆，你知道你这样也超明显的吗？


    见张妈转而瞪向自己。


    程昀轻咳一声，快步追向前方那道俏丽的影子。


    “胭胭，我跟你一起回去。”


    苏胭脚步一顿，耳尖的红晕更深了几分，却没有拒绝。


    徒留张妈站在原地捶胸顿足。


    这程家少爷，当真是半点不遮掩了！


    晚间，张妈火急火燎地将此事禀报给了苏母。


    苏母:"当真？"


    张妈连连点头，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小姐那没了口脂的唇.


    苏母皱眉，又将日历取了下来。


    “看来，得再快些。”


    烛光下，那页黄历被翻到了下月初八。


    宜嫁娶，忌拖延。


    苏家与程家的婚事一经传出，立刻成了街头巷尾的热议。


    新闻报道还专门留了个小篇幅给二人。


    这也是拖了程昀那发小的福。


    新闻里面把二人写的那叫一个天作之合一见钟情郎才女貌。


    苏胭捧着报纸。


    听着脑海里系统【心动值100】的提示音。


    忍不住抿唇轻笑。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一见面就把她气哭的混账，如今倒被报纸夸成了"一见钟情的典范"？


    婚期只剩三日，绣着金凤的嫁衣早已备好。


    静静挂在檀木衣架上。


    按着老规矩，新人婚前不得相见，这可苦了程昀。


    二人因为婚礼没办法相见。


    但是程昀刷脸依旧存在。


    原本能够天天往苏府跑的时候，苏胭可能一天见他一次。


    现在见不着了，倒是变成了一天要收到程家来的三四份小物件。


    弄的她原本有些忐忑的心，只剩下了好笑。


    "小姐，程家又送东西来了！"小丫鬟捧着个锦盒小跑进来。


    苏胭打开一看，竟是套精巧的银质梳篦，柄上缠着红线。


    底下压着张字条：【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程少爷，"张妈边整理妆奁边嘀咕，"不见面反倒更来劲了。"


    -


    婚礼顺顺利利的举行。


    婚礼的喜乐声从清晨便响彻了整条街巷。


    程昀一身大红喜袍，胸前缀着鎏金囍字，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迎亲队伍最前头。


    他手里攥着大把的洋糖果。


    走一路撒一路。


    金箔纸包的巧克力、五彩玻璃纸的水果糖，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周围看热闹的人不断哄抢。


    手里有甜头了，自然嘴里更甜。


    "百年好合啊程少爷！"


    "新娘子有福气！"


    祝福声此起彼伏，混着糖果落地的清脆声响。


    将整条街都染上了甜腻的气息。


    苏胭听了一路的祝福到达程家。


    那些祝福的话她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可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程家虽然是新式家庭。


    当初苏府在和程家商量结婚事宜的时候，程父程母一律都是按照女家的要求来。


    所以穿的也依旧是旧时代的婚嫁衣。


    程家小洋楼今日焕然一新。


    西式的廊柱上挂着大红灯笼。


    雕花铁门上贴着剪纸窗花。


    连院子里那棵梧桐都被系上了红绸带。


    这般中西合璧的布置，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拜堂时，苏胭隔着红盖头，只能隐约看见程昀的靴尖。


    他跪得笔直，喜袍下摆铺展在红毯上，像一片热烈的火烧云。


    当"夫妻对拜"的唱礼声响起。


    她分明听见他轻笑了一声。


    那气息拂过盖头下摆，惹得她心头一颤。


    礼成的那一刻，苏胭长舒一口气。


    程家的婚礼现场，处处透着新派人家的大胆革新。


    拜堂仪式刚结束，管家就利落地撤去了香案，换上了红木茶盘。


    竟是直接跳过了"次日敬茶"的老规矩。


    这样第二日也省的两小新婚夫妻起床，也省的程父程母二人起床。


    是的，程家一家子都有点赖床。


    也主打一个想得开。


    这敬茶非得第二天敬？


    非得折腾人吗？


    拜了就敬也是一样道理。


    经商，作什么都得快准狠。


    苏胭蒙着红盖头，眼前只有一片朦胧的红色。


    她小心翼翼地跟着喜婆的指引，在蒲团前跪下。


    双手捧着青瓷茶盏，声音轻轻软软："儿媳请公公用茶。"


    茶杯很快就被接过去。


    程父乐呵呵地接过茶，顺手塞了个鼓鼓的红包。


    "好孩子，往后昀儿若欺负你，尽管来找爹！"


    起身转向程母时，苏胭的裙摆不慎绊住了绣鞋。


    她身子一歪。


    还未惊呼出声，身旁的程昀已经一把掀开了她的盖头——


    "姑爷！这不合规矩！"


    张妈在一旁急得直跺脚。


    满堂宾客倒吸冷气的声音中，程昀稳稳扶住妻子的腰。


    那力道温柔却不容拒绝。


    他指尖在她腰间轻轻一按，无声地传递着安抚。


    "我老婆都要摔了，规矩重要还是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