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出门时还紧锁的眉头此刻舒展了不少。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锐利的眼睛也柔和了下来。


    她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果然。


    有些事还是要亲眼见过才作数。


    程昀也不敢实际说出来自己去做了什么事儿。


    他在想该如何再次约见苏胭。


    却又担心苏家人因今日之事不肯放人。


    还没与程母聊多两句。


    正当他出神之际。


    管家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先是小心翼翼地瞥了程昀一眼，才压低声音对程母道："夫人，苏府派人来了，正在门外候着。"


    程母手中的茶杯一顿，茶汤在杯中轻轻晃动。


    她眼睛一亮：“是城西那家苏府？”


    "正是。"


    "哎呀！"


    "快请进来！这可是未来亲家呢！"


    她边说边整理了下旗袍领口的珍珠扣，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喜色。


    程昀闻言心头一跳。


    他下意识按住口袋里的玉佩。


    快步上前，挡在母亲面前：“妈，让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吧。”


    程母哪里知道他的心虚，已经扬声吩咐管家。


    "还不快请人进来！"


    程昀喉结滚动了一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整了整领带，目光不自觉地飘向门口。


    这下可好。


    怕是要露馅了。


    程家客厅内，突然冷扬了。


    苏府的张妈领着一名小厮恭敬地站在雕花地毯上，双手捧着一个锦盒。


    里面静静躺着那枚象征着两家婚约的玉佩。


    程母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缓缓转头，目光如刀般射向站在一旁的程昀。


    程母强撑着笑容：“亲家母这是什么意思？”


    张妈不卑不亢地福了福身："程夫人容禀。今日贵府公子亲临寒舍退婚，我家小姐思量着，程公子所言也不无道理。我家夫人也是这个意思，既然两个孩子互相无意，强扭的瓜不甜，不如...这婚约就此作罢。还请程夫人将我家玉佩归还。"


    程母睁大眼睛瞧着一旁已经缩起脖子的程昀。


    他平日里挺拔的身姿此刻缩得像只鹌鹑。


    见母亲瞧来，硬着头皮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程母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当扬发作的冲动。


    你小子！


    待会再来跟你算账！


    张妈却已经恭敬地将锦盒放在茶几上："程夫人，我家夫人说了，强求的姻缘不美。这是贵府的玉佩，还请......物归原主。"


    程母优雅地站起身，亲手将锦盒合上，又轻轻推回到张妈手中："这婚约大事，岂能如此草率？这玉佩还请先带回去。"


    她声音温婉，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若真要退婚，也该是我们程家登门致歉才是。"


    张妈捧着锦盒的手微微一颤，抬眼打量着程母的神色。


    这位程夫人眼角眉梢都透着真诚，倒不似作伪。


    她想起临行前苏母将她拉到屏风后的叮嘱："你且看看程家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又拿不定主意。


    程母见张妈神色松动。


    立即趁热打铁，亲自将玉佩塞回她手中。


    "哎呀，这事都怪我考虑不周。"


    她边说边快步走向衣帽架，取下一只精致的绣花手包。


    "不如我现在就随你们走一趟？正好听说梨园新来了个名角，我想邀苏夫人一同去听戏呢！"


    话音未落，程母已经利落的换好鞋子。


    动作快得让张妈都来不及反应。


    临出门前，她回头狠狠给了程昀一个眼刀子。


    那眼神分明在说。


    等回来再收拾你！


    程昀站在原地，看着母亲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


    他攥紧口袋里面的玉佩。


    幸好，方才妈没让他把玉佩拿出来。


    而此时，程母已经坐上了汽车。


    一边催促司机开快些，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待会儿的说辞。


    这门亲事，说什么也得保住！


    这晚，程母没有回家吃饭。


    程昀的晚饭也食不知味。


    "大哥，你这是要学那些摩登女郎减肥吗？"


    二妹程玥托着腮，眨着狡黠的眼睛打趣道。


    三妹程琳也跟着凑热闹："就是呀，连最爱的红烧肉都不动一筷子。"


    她故意夹了块油亮的肉在程昀眼前晃了晃。


    往常这个时候，程昀定会笑着反击。


    可今晚，他只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目光又一次飘向大门方向。


    两个妹妹面面相觑。


    程玥悄悄捅了捅程琳的胳膊："咱哥该不会是失恋了吧？"


    程琳刚要接话。


    程昀站起身："我吃饱了。"


    他丢下这句话，大步流星地朝楼上走去。


    夜风拂过窗棂，吹不散程昀心头的烦闷。


    等到程母到家时。


    程昀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终于听到门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声响。


    他立刻正襟危坐在沙发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头，像个等待训话的小学生。


    程母推门而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她揉了揉太阳穴，慢条斯理地在沙发上坐下。


    程昀见状，连忙起身绕到母亲身后，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按上她的肩膀。


    "还知道献殷勤？"


    程母冷哼一声，却也没推开儿子的手。


    程昀手法娴熟地按摩着，力道恰到好处。


    他垂着眼睫，终于还是没忍住。


    "妈，苏家那边...怎么说？"


    “退婚。”


    程母闭着眼睛，轻飘飘地吐出这两个字。


    “那不行！”


    程母倏地睁开眼，转头瞪向儿子："你说不行就不行？"


    她抄起放在一旁的手包就往程昀身上招呼。


    "现在知道着急了？早上是谁跑去退婚的？听说还把人家姑娘惹哭了！"


    程昀站着没动，任由母亲的手包砸在自己身上。


    他低着头，耳尖发红："我...我知道错了。"


    程母打累了。


    终于放下手包，靠在沙发上喘着气。


    程昀立刻腆着脸凑上前，小心翼翼地给母亲倒了杯热茶，双手捧着递过去。


    "妈..."他声音放得极轻，带着几分讨好，"胭...苏小姐那边怎么说？"


    程母接过茶杯，斜睨了他一眼。


    "叫得这么亲热做什么？人家苏小姐同意你这么叫了吗？"


    程昀立刻正色："是，母亲教训的是。那...苏小姐那边是什么意思？"


    "人家姑娘压根没露面！"程母没好气地抿了口茶，"哪像你，没脸没皮的，退了婚还敢上手抢玉佩！"


    程昀被说得耳根发热。


    "明日你自己登门道歉。"程母放下茶杯，瓷器碰在玻璃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和苏夫人商量好了，这事...得苏小姐愿意再见你才行。"


    程昀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不愿见我了？"


    程母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