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染，苏胭早早便倚在庭院的梨树下等候。


    她今日特意换了身藕荷色绣蝶纹的衫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素净中透着几分精心。


    纤纤玉指无意识地绞着绣帕，帕角绣的那对鸳鸯被她揉得微微发皱。


    远处传来孩童嬉闹声。


    她眸光一亮，抬眸望去，却只见苏焕一人蹦蹦跳跳地跑进来。


    小团子额上还挂着汗珠，见着阿姐便扑过来要抱。


    苏胭轻扶住弟弟，似蹙非蹙的眸子往他身后张望："先生呢？"


    苏焕正处在藏不住事儿的年纪，仰着小脸脆生生道："先生说今日功课批注较多，要先把作业批注些，让我们先用晚膳。"


    说着还学着高承沐的样子板起脸，活脱脱一个小大人模样。


    苏胭垂眸一想，忽地起身，裙摆掠过石阶时带起一阵清冷梅香：


    “先生日夜操心，不按时吃饭可怎么行，焕儿你先吃着，我去送吃食过去。”


    青黛会意，不多时便提着个雕花食盒出来。


    苏胭接过时指尖微微发颤，食盒上缠枝纹的凸起硌在掌心，却掩不住心头那点雀跃。


    她扶着青黛的手往外走。


    小厮匆匆进去通报，不多时便小跑着迎出来，躬身引着主仆二人入内。


    穿过回廊时，青黛悄悄松开了搀扶的手，退后半步。


    苏胭会意，独自拎着雕花食盒停在书房门前。


    透过半开的窗棂，能看见高承沐正伏案批卷。


    她轻叩门扉，提着裙摆迈过门槛。


    食盒刚落在八仙桌上，那边狼毫笔就搁在了砚台边。


    高承沐三步并作两步走来，骨节分明的手接过她手中的青瓷盘。


    "放着吧，这点小事何须你来。"


    苏胭指尖在他掌心一触即离，抿唇软软笑道："我这些事儿干得的。"


    "我怕累着你。"


    高承沐将最后一道摆好，发现小姑娘正支着下巴望他。


    他放下银箸："胭胭吃了吗？"


    "还未。"苏胭捏着绣帕的指尖悄悄探过去，勾住他垂在案边的小指。


    "我先来看你吃完，待会儿回去与焕儿一同吃。"


    高承沐喉结微动，反手将她微凉的指尖拢在掌心暖着，半晌才颔首。


    两人就这样一个托腮凝望，一个细嚼慢咽。


    高承沐的动作比平日快了许多，筷子在碗碟间起落，连咀嚼都比往常急促几分。


    他眉心微蹙，显然是在担心让她久等，却又刻意放轻了碗筷碰撞的声响，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安宁。


    苏胭瞧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指尖轻轻点着桌面："慢些罢。"


    他抬眸看她一眼，眼底映着烛火的光，像是藏着什么未说出口的话，但最终还是低头继续用膳。


    不一会儿，碗碟便空了。


    高承沐起身，修长的手指利落地将碗碟一一收回食盒。


    动作干脆得像是怕她多等一刻。


    "青黛。"他低声唤道。


    门外的丫鬟立刻进来，接过食盒，却见自家小姐仍坐在原处，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苏胭侧过脸，唇角微扬："先出去等会儿，把门带上。"


    青黛偷偷瞥了眼高承沐，见他并未反对，便乖顺地退了出去，轻轻合上门扉。


    "咔哒"一声轻响。


    门刚关上，苏胭便起身扑进高承沐怀里。


    他几乎是本能地张开双臂接住她，掌心贴在她纤细的腰后，将她稳稳地圈在怀中。


    苏胭额头抵在他肩上，眉头轻蹙，声音闷闷的："吃那么快，也不怕今晚积食。"


    高承沐低笑一声，胸腔微微震动，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发丝："怕你等急了。"


    她仰起脸，指尖戳了戳他的胸口："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垂眸看她，眼底温柔得像是盛了满池的月光。


    "嗯，不是小孩子。"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是胭胭。"


    苏胭耳尖一热，索性把脸埋进他怀里，不让他瞧见自己泛红的脸颊。


    高承沐也不拆穿，只是收紧了手臂，将她抱得更稳了些。


    苏胭仰起脸，眼尾微微上挑，她指尖轻轻拽住高承沐的衣襟，将他拉近几分，声音又轻又软，像是裹了春水的钩子。


    “不若我帮承沐哥哥消消食？”


    高承沐垂眸看她，眼底带着几分探究，似乎想从她盈盈的笑眼里瞧出什么鬼点子来。


    美人支起身子，唇瓣轻启，垂眸瞧着他的唇便吻了上来。


    她的吻很轻。


    像是一片花瓣落在唇上，带着淡淡的甜香。


    高承沐呼吸一滞，掌心下意识扣住她的后腰，将她往怀里带。


    苏胭却故意退开半分，眼睫低垂，目光落在他微微泛红的唇上，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他的喉结。


    "这样……可消食了？"


    高承沐眸色一暗，忽然低头追了上去。


    这一次的吻比方才深了许多，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像是要将她方才的撩拨尽数讨回来。


    苏胭被他吻得气息微乱，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衣襟，整个人几乎软在他怀里。


    良久，他才稍稍退开，拇指轻轻蹭过她泛着水光的唇瓣，嗓音低哑。


    "胭胭的消食法子……倒是别致。"


    苏胭脸颊发烫，却还是强撑着扬起下巴："那……管用吗？"


    高承沐低笑一声，指腹摩挲着她的唇角，眼底暗潮涌动。


    "管不管用…胭胭再试试不就知道了？"


    苏胭回到自家院内时，暮色已深。


    廊下的灯笼映出一圈暖光，照见苏焕小小的身影正趴在餐桌上。


    圆润的脸蛋贴着桌面，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早已凉透的饭菜，满脸哀怨。


    她假装没瞧见桌上那碟被偷吃了一大半的杏仁酥，提着裙摆快步上前，指尖轻轻揉了揉弟弟的发顶。


    "焕儿等急了？阿姐这不是回来了？"


    苏焕慢吞吞地直起身子，小嘴撅得能挂油瓶。


    他正要抱怨，目光却忽然落在苏胭的颈侧，顿时瞪圆了眼睛。


    "阿姐出门也被蚊子咬了吗？"


    说着伸出小胖手指了指她锁骨处那抹红痕。


    "这两日蚊子真坏，怎么专挑先生和阿姐咬。"


    苏胭指尖一颤，险些打翻茶盏。


    她慌忙拢了拢衣领，耳尖烧得通红，当作没瞧见一旁青黛揶揄的眼神。


    "是、是啊……"


    连忙夹了块桂花糕塞进苏焕嘴里。


    "快些用膳，待会儿还要温书呢。"


    苏焕被甜滋滋的糕点堵住了嘴，倒也忘了追问。


    苏胭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方才在书房里的情形。


    高承沐的唇贴在她颈侧时，那灼热的呼吸。


    还有他低哑的那句。


    "胭胭，别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