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先生。”


    纱幔后传来苏胭轻软的嗓音。


    高承沐背脊挺得笔直，面色如常道："不必。"


    苏胭透过轻纱细看。


    这人眉目疏冷，薄唇紧抿，端的是副霁月清风的君子模样。


    可脑海中系统的提示却清晰响起：


    【心动值48】


    老公~


    你的心动值出卖了你哦~


    见效果已经达到。


    她唇角微勾，慵懒地往绣榻深处偎了偎。


    锦被滑落腰间，露出半截不盈一握的纤腰。


    "夜已深，便不留先生了。待胭胭好全，再...好好谢您。”


    高承沐颔首，转身时带起一阵松风："静养三日，忌沾水。"


    青黛提着灯笼在前引路，忽见山长大人驻足廊下，对着满庭月色深吸一口气。


    隔日苏胭起身。


    青黛正为苏胭挽发，忽地想起什么，笑道："今早山长差人送了几套春衫来，说是给二少爷的。"


    铜镜中的美人眼波微动。


    见自家小姐没有反应，她又继续说。


    "还有几匹软烟罗，那颜色粉得跟三月桃花似的，做孩童衣裳未免太艳了些。"


    那粉缎分明是闺阁女儿最爱的颜色。


    哪里是给苏焕准备的？


    玉梳停在发梢。


    苏胭望着镜中自己，她唇角一勾，镜中美人也悄然笑了起来。


    轻声道："我知晓了。"


    这几日她都在静养，没有再往前厅去。


    苏焕趴在石桌上，小脸皱成包子。


    阿姐整日闭门不出养伤尚可理解，可连那位总被他拽着袖子来用膳的山长先生，竟也寻不着踪影。


    每每他用美食相诱，那人只淡淡一句"近日养胃"，便将他打发了去。


    一连几日，汀兰水榭出奇安静。


    "先生不来，我去便是！"


    说罢竟捧起自己的青瓷小碗，里头还盛着半碗没吃完的糖蒸酥酪。


    他踮脚扒开月洞门边的花枝，猫着腰往隔壁溜。


    高承沐正在批阅学童们上交的作业，对那个端着碗哒哒哒冲进书房的小身影佯装未见。


    苏焕也不恼，将青瓷小碗往书案边一搁。


    趴在桌沿眼巴巴地瞅着他。


    那双与苏胭如出一辙的杏眼水润润的，长睫忽闪时甚至能瞥见里头晃动的光影。


    朱批落下最后一笔，高承沐终是轻叹。


    "为何不在家用膳？"


    "一个人吃饭多没趣呀！"


    小团子鼓着腮帮子。


    "阿姐整日躺着，连糖蒸酥酪都不陪我吃..."


    狼毫在砚台边顿了顿："你阿姐...还未痊愈？"


    "阿姐说脚早不疼啦！但就是偷懒，不爱动的很。"


    高承沐眉梢微挑，却未再多言。


    翌日下午，苏焕小团子刚下课，汀兰水榭就闹翻了天。


    "阿姐带我去嘛！"


    "春游？"苏胭揉着太阳穴，"谁同你说的？"


    "先生身边的小厮呀！"


    苏焕挺起胸膛，学着小厮摇头晃脑的模样。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先生说要多体恤民情..."


    苏胭忍俊不禁，指尖轻点弟弟鼻尖。


    "你个小不点，连''体恤''二字都写不全，倒要体恤他人了？"


    小团子急得直跺脚。


    "可、可他们都带亲朋好友一同去呢！"他忽然眼睛一亮，"阿姐不就是我的亲人嘛！"


    窗外的梨花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几片花瓣飘落在妆台上。


    苏胭望着铜镜中自己微微泛红的脸颊。


    忽然想起那日纱幔外，某人替她正骨时微颤的指尖。


    是有好几日没见着他了。


    还怪想的。


    她故作不经意地问：“你家先生也一同去吗？”


    “自然呀。”


    美人展颜："那...去问问你家先生，今日可来用膳？"


    小团子顿时苦了脸："先生最近养胃呢，我喊了七八回都不来..."


    "今日可问过了？"


    "还未..."


    苏胭噗嗤一笑："去问问罢，说不准今日就来了。"


    苏焕还与苏胭打赌，说先生说不准已经吃了，不会来的。


    苏胭也柔柔的朝他笑，纤细的小指勾住弟弟肉乎乎的手指。


    “好，若你输了，便要多写章文章。”


    -


    苏焕像只小旋风般冲进书房时，高承沐正执卷端坐。


    "先生！"小团子扒着书案边缘，"今日去我家用膳么？"


    书页翻动的声响微微一顿。


    高承沐从《礼记》批注中抬眸，目光在苏焕沾着糖霜的衣襟上停留一瞬："方才回府了？"


    "是呀！"苏焕兴奋地手舞足蹈，"阿姐听说春游可高兴了，还问先生去不。"


    话音未落，忽见那本厚重的典籍被轻轻合上。


    高承沐起身，修长的手指不着痕迹地拂过案头那本《脾胃论》。


    书页间还夹着张药方，墨迹未干。


    苏焕看着突然走近的高承沐，茫然地眨眨眼。


    "先生？"


    骨节分明的手掌落在他肩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将他往外带："不是说用膳？"


    "啊？！"小团子后知后觉地瞪圆眼睛，"可、可您不是要养..."


    “养的也差不多了。”


    高承沐打断他，声音依旧平静。


    苏焕被牵着踉跄两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哀嚎。


    又要多做作业了！！！


    -


    苏胭端坐在膳桌前。


    见高承沐牵着垂头丧气的苏焕进来，唇角不自觉漾起一丝笑意。


    她起身行礼。


    裙裾如流水般拂过椅面，带起一阵幽香。


    高承沐目光在她脚踝处停留片刻。


    “苏小姐伤可好些了？”


    “多谢先生赠的膏药，已经大好。”


    苏胭微微抬眸，眼尾泪痣在烛光下盈盈欲坠。


    高承沐颔首，却在入座时身形微僵。


    她今日竟选了邻座。


    两人衣袖不过寸许之距，稍一动弹便会相触。


    苏焕蔫儿蔫儿的跟着坐下。


    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又开心了起来。


    倒是高承沐执箸的手格外谨慎。


    每当要夹远处菜时，总能瞥见苏胭"恰好"抬手去舀汤。


    一次、两次...


    第三次时，他的竹箸与她的瓷勺在空中轻碰，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苏胭似受惊般缩手，却将一截雪腕从袖中露了出来，腕间翡翠镯子晃得高承沐眼前发花。


    "抱、抱歉..."


    “无事，苏小姐多用些。”


    苏胭轻笑，倒是让一向正经克欲的他耳根子有些红了。


    为掩饰失态。


    高承沐转手夹了块平日不怎么碰的红烧肉。


    苏焕叼着鸡腿抬头："先生不是说养胃要清淡..."


    高承沐又夹了块塞进小团子嘴里。


    "食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