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待人亲和，没那么多规矩，既然磕过头行过礼，那就起来吧。”


    读懂李薄云的意思之后，董识文立马招呼段惊鸿起身，显得平易近人。


    只不过等到段惊鸿真的站起身之后，他又立马施加压力，质问道：


    “你叔叔段道荣在比试还未正式开始之前，突然偷袭对手，胜之不武，而且还是在陛下眼皮子底下这般行事，你觉得该当何罪？”


    一上来就扣罪名，甚至不给辩解的机会，董识文摆明就是要刁难段惊鸿。


    当然，这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不得不做戏给李薄云看，以此展现忠诚。


    说白了，他的真正含义是……


    陛下你瞧清楚，我董识文可没有为了一己私利而偏袒段氏。


    他能不能成为孤臣，担任打压降将世家的利刃，那就全看他自己的本事。


    这才是董识文真的要表达的意思，先撇清关系保全自己，然后再徐徐图之。


    然而，段惊鸿在听到责备之后，却表现出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模样，并且只是缓缓吐出四个字。


    “——胜者为王！”


    闻言，董识文在心里暗暗叫了一声好，但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而一旁李薄云却已经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连说了几声好好好，还感叹着虎什么无犬什么的话语。


    只不过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结束，董识文还是会继续施压。


    他先瞥了一眼演武场，发现第二场比试已经开始，段道荣又与降将世家斗了起来，并且这次的对手更加不一般。


    而后董识文又假装斥责道：“我问的是该当何罪，不是让你趁机狡辩，明言告诉陛下，段道荣该当何罪？！”


    面对如此直白的逼问，段惊鸿依旧表现得无所谓，如实回答道：“回陛下！臣叔这番举动，怎么也得判个犯上之罪，按律可斩。”


    “不过律法是律法，陛下是陛下，究竟该怎么判，亦或者该不该判，还是得看陛下的意思再决定。”


    “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律法的话，那就算了吧。”


    此话一出，李薄云的嘴角愈发上扬，但他还是没有表态。


    而董识文则由原先的欣喜，慢慢变得有些吃惊，没想到段氏一脉全都这么虎，这也太野蛮了吧。


    不过他心里也很清楚，皇帝李薄云就吃这一套，马屁拍对咯。


    律法是什么，很了不起吗？！


    那皇帝大，还是律法大啊？！


    很明显，在段惊鸿的话术里，普天之下皇帝最大。


    这番话看似大逆不道，实则把忠诚展现得淋漓尽致。


    尤其是对于李薄云这种从沙场杀出来的角色，最喜欢的就是不讲规矩。


    你跟他聊律法最大，他能给你一嘴巴子。


    你跟他讲胜者为王，他能给你竖大拇哥。


    总而言之，董识文知道通过这番问答，段惊鸿在李薄云这里算是过关了。


    只不过……


    为了将关系撇得更干净一些，董识文仍旧没有打算放过段惊鸿。


    只见他突然走到护栏边缘挥了挥手，紧接着便瞧见守在演武场边缘的士兵，立马弯弓搭箭，朝着段道荣猛地射了一箭。


    而此时此刻，段道荣正与对手打得难解难分，忽然遭遇袭击，一招不慎之下，肩膀顿时中了一箭，疼得龇牙咧嘴。


    见此一幕，那些降将世家瞬间爆发出惊呼，一个个都喊着陛下英明。


    只不过还不等他们喊完，段道荣就咬着牙忍着疼，硬拼着受伤的代价挨了对手一剑，瞬间将其一刀斩首。


    并且这一刀依旧带着虎啸之声，似在怒吼：老子就是被逼到平阳，那也是老虎！一群断脊之犬，没资格嚣张狂吠。


    刹那间，演武场上，场地内外，一片寂静。


    董识文也看愣住了，没想到段氏一脉不是一般的虎，真有两把刷子。


    只不过他还是得把戏演完，冷声责备道：“好一个牙尖嘴利之徒，若是不惩治段道荣，如何安稳住人心，你这想置陛下于何地？！”


    又是一顶大帽子扣了上来，听意思似乎是想连段惊鸿一起处置。


    然而，段惊鸿却没有理会对方，而是冷冷地望着鲜血直流的段道荣。


    此时的段道荣状态很不好，中了一箭，挨了一剑，再加上年过半百，体力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然而，那些降将世家可不管那么多，再次派上一人请战，又与段道荣斗在一起，生死搏杀。


    见此状况，段惊鸿的眼睛瞬间通红，咬着牙说道：“陛下！臣请斩此撩。”


    此话一出，董识文瞬间就懵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听段惊鸿的意思，好像是在说，请皇帝斩了自己，没错吧？


    他不理解，就算段惊鸿对自己刚才的举动不满，那也不至于说出这种话啊。


    然而，他不理解没什么，但李薄云却懂了，嘴角的微笑愈发上扬。


    “……说说理由。”


    李薄云终于开口了，明显对段惊鸿来了兴趣。


    而段惊鸿也立马抓住机会，回应道：“此撩刚才的话实在大逆不道，他的意思竟然是要陛下看臣子的脸色，还有王法吗，当斩！！”


    段惊鸿的意思很简单，他就是抓住一个漏洞，仅此而已。


    刚才董识文说，若是不惩治段道荣，如何安稳住人心？


    这话的意思稍微加工一下，那就是皇帝要看臣子的脸色。


    当然！正常人是不会往这方面去想的，只会认为得人心者得天下。


    然而李薄云不是正常人，他就是会往这方面想，根本不在乎人心。


    他是沙场里杀出来的狠角色，更是能够操控五爪金龙的强者，脑子里就只有不服气就杀掉这类思想。


    在他看来，臣子的忠心不该主动献上来么，为何还需要稳？


    那这样的臣子还有必要存在吗，不如杀掉换一批新人算了。


    要不是后来当了皇帝，脾气收敛的许多，李薄云仍旧会这般行事。


    总而言之，段惊鸿的这番话，虽然董识文不能理解，但却说到了李薄云的心坎里。


    一时之间，董识文都有些懵逼，第一次感觉自己的智谋不够用。


    我堂堂天玄神朝的丞相，智谋家族的族长，为什么辩驳不过一个小年轻？！


    他刚才还提到王法了吧，可之前不是说律法没什么了不起，这也太双标了吧！


    不是！陛下你为什么笑得这么高兴，简直和段奉先聊天时一样高兴。


    ……这，这就叫臭味相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