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一的嘴唇翕动，吐出两个字。声音很轻，被脉冲步枪徒劳的射击声掩盖。


    蓝色的能量光束倾泻在“图书管理员”周身的“知识风暴”上，如同泥牛入海，仅仅泛起微不足道的涟漪。


    她的视线被那个赤手空拳冲锋的背影牢牢锁住。


    大脑无法处理这荒诞的一幕。


    那是一个B-级变异体。


    这个评级意味着，需要一整支全副武装的特勤小队，配合周密的战术和重火力压制，才有机会将其清除。


    而祺翔，就这么冲了上去。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程小一忽然想起不久前，这个男人冷静地徒手掏出“皮囊蠕虫”核心的扬景。


    他不是莽夫。


    那么，理由是什么？为了那本从怪物手里抢来的笔记？还是……


    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枪托因用力而咯吱作响。


    “吼！”


    狂暴的图书管理员发动了攻击。


    它依旧端坐于废墟之上，只是抬起了那只漆黑如墨的利爪，对着冲锋而来的祺翔，凌空一挥。


    嗤——！


    五道半月形的黑色气刃撕裂空气，带着尖啸，射向祺翔。


    【漆黑的图书馆员之爪】。


    祺翔的瞳孔骤然收缩。


    【洞悉之眼】给出的信息无比清晰，每一道气刃上都缠绕着浓郁的诅咒能量。


    硬接，就是死。


    退，或者闪避，则会失去好不容易抢出来的冲锋势头，陷入被动。


    他做出了唯一可能破局的选择。


    在黑色气刃临身的瞬间，祺翔的身体猛地向下一沉，作战靴的边缘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刮出刺耳的摩擦声。


    一个极其标准的战术滑铲。


    五道凌厉的黑色气刃，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将他身后那根粗壮的承重柱，瞬间切割成了六块截面光滑的石块。


    滑行并未停止。


    祺翔的双手猛地撑地，腰腹肌肉瞬间绷紧发力，整个身体在高速前冲中，如同陀螺般旋转起来。


    战术滑铲的直线冲击，被硬生生转化为一道诡异的弧线。


    他完美地绕过了“图书管理员”的正面，切向了它的侧翼。


    程小一看得眼花缭乱。


    这套动作组合，已经超出了她对人体极限的认知。基地的格斗总教官，也绝对做不出如此疯狂且精准的规避。


    祺翔的表演没有结束。


    就在他绕到“图书管理员”侧身的瞬间，一根通体漆黑，长约一米，顶端布满诡异螺纹的金属长钉，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爆裂镇魂钻】。


    源点商城兑换的一次性道具。


    是他最后的底牌。


    “学术交流到此为止了，老东西！！”


    祺翔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到握着长钉的右臂上，肌肉坟起，青筋如同虬龙般暴现。


    他将这根凝聚了全部希望的金属长钉，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扎向了“图书管理员”的太阳穴。


    那是他通过【洞悉之眼】找到的，唯一没有被“知识风暴”能量覆盖的弱点！


    “噗嗤！”


    一声利器入肉的闷响。


    爆裂镇魂钻成功刺入了BOSS的头颅。


    “嗷——！！！”


    “图书管理员”发出凄厉到不似生物能发出的惨嚎，周身的“知识风暴”瞬间失控，无数怨念书页如同爆炸般四散飞射。


    环绕在它双爪上的黑气也随之消散。


    那两团燃烧的灵魂之火剧烈地闪烁，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成功了？


    程小一的脸上刚刚露出一丝喜色。


    但下一秒，她的表情就凝固了。


    那只B-级的BOSS，在遭受如此重创之后，猛地转过头，那双即将熄灭的灵魂火焰，死死地锁定了近在咫尺的祺翔。


    它抬起了另一只完好的、漆黑的利爪，以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抓向了祺翔的心脏。


    太快了。


    也太近了。


    祺翔刚刚用尽全力完成绝杀一击，正处于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短暂僵直中。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死亡之爪，在自己的瞳孔中越放越大。


    要死了吗…真不甘心啊…早知道就把那本破笔记先看一遍了……


    最后的瞬间，祺翔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不——！”


    程小一绝望的呐喊响彻图书馆。


    但也就在她的声音发出的同时，一道矫健的身影如鬼魅般，从侧方的阴影中猛然窜出。


    是程小一！


    她没有选择远距离射击，因为她知道那毫无意义。


    她放弃了防御，放弃了规避，以一种近乎自杀的姿态，将自己的身体当成了攻城槌，狠狠地撞在了祺翔的腰上。


    这是一个受过无数次训练的特勤队员，在判断出队友无法闪避时，做出的最直接、最有效的战术冲撞。


    “砰！”


    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如同滚地葫芦般，朝着一旁狼狈地翻滚了出去。


    “嗤啦——！”


    图书管理员同归于尽的一爪最终落空，五道漆黑的爪痕在祺翔原先站立的地板上，留下了五道深可见骨的恐怖刻痕。


    坚硬的混凝土地面如同豆腐般被轻易切开。


    “咳、咳咳！”


    祺翔被撞得七荤八素，呛咳着从地上爬起来，惊魂未定地看向身边的程小一。


    他的表情带着刚从鬼门关回来的惊魂未定，以及对自己判断失误和对程小一不要命行为的一丝恼怒。


    “疯婆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在干嘛！想同归于尽也不是这么个玩法！”


    程小一的状况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她的作战服肩部被利爪的余波划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正汩汩流出，将半边身子都染红了。


    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地盯着不远处那只已经摇摇欲坠的BOSS，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少废话！欠我一条命，以后记得还！”


    这话虽然说得功利，但祺翔还是从她那略微颤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后怕。


    啧，这丫头，嘴还是这么硬。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挣扎着站起来，顺手将程小一也一把拉了起来，挡在了她的身前。


    “行，记账。不过想收账，也得等先把眼前这玩意儿解决了再说。”


    那只BOSS虽然被爆裂镇魂钻重创了核心，但生命力却顽强得可怕。


    它晃了晃脑袋，仿佛想把那根要命的钉子给甩出去。


    那双燃烧的灵魂之火虽然黯淡，却依旧充满了怨毒与疯狂。


    “吼…”


    它发出一声虚弱的低吼，开始调集残余的力量。


    “不好！这家伙要玩儿赖的了！它要自爆！”祺翔的【洞悉之眼】捕捉到了对方体内急剧攀升的能量波动，立刻大声警告。


    程小一看着那BOSS周身再度亮起的惨白色光芒，脸色变得煞白。


    “完了……这距离……跑不掉了！”


    如此近的距离下，B-级变异体的自爆，威力足以将整个图书馆夷为平地。


    他们两个绝对尸骨无存。


    “都给我趴下！”


    在这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祺翔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怒吼一声，再次主动迎了上去。


    “混蛋！你给我回来！”程小一失声尖叫，想要拉住他，却只抓到了一片空气。


    祺翔的速度，比刚才更快。


    他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瞬间就冲到了“图书管理员”的面前。


    在程小一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祺翔张开了嘴，露出了那对在僵尸化后变得异常尖锐的犬齿，然后……一口咬在了它的后脑位置。


    那个储存着生命与知识核心的地方。


    【异能掠夺】，启动。


    【警告！检测到目标等级为B-，掠夺将对宿主造成极大的精神反噬！是否继续？】


    继续！


    祺翔在心中咆哮。


    退缩就是死，不如赌一把！


    一股远比之前庞大、狂暴无数倍的精神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的精神防线。


    无数破碎的知识碎片，一个学者毕生的记忆，对书籍的偏执，对亵渎者的怨恨，濒临死亡的无尽痛苦和疯狂……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一扬无法形容的精神风暴，要将祺翔的意识彻底撕裂、吞噬。


    “啊啊啊啊——！”


    祺翔发出了一声痛苦至极的惨叫，他的双眼瞬间布满血丝，七窍都开始渗出鲜血。


    【警告！SAN值急速下降！】


    【SAN：50/100】


    【SAN：30/100】


    【SAN：15/100！宿主已进入重度混乱状态！濒临精神崩溃！】


    系统的警报声变成了刺耳的蜂鸣。


    祺翔的意识，在无边的痛苦与混乱中，如同一叶即将倾覆的扁舟。


    就在他即将被这片狂暴的海洋彻底淹没的最后关头，一股冰冷的、截然不同的力量，从那本被他绑在背后的渡鸦笔记中，悄然流淌而出。


    这股力量，就像一道坚固的堤坝，稳稳地挡住了那毁灭性的精神洪流。


    同时，一个苍老而温和的声音，在他的脑海深处响起。


    “痴儿，知识并非力量，求知本身才是。放下执念，方见本我…”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祺翔混乱的意识中炸响。


    他那即将被吞噬的自我，猛然一震。


    【叮！宿主领悟“知识的真谛”，精神韧性永久提升！】


    【叮！掠夺成功！】


    【恭喜宿主！获得新技能【怨念书页风暴B-】！已存入技能储存槽！】


    【恭喜宿主！获得新被动技能【知识的诅咒抗性C+】！】


    【叮！击杀B-级精英变异体，获得大量EXP与源点！】


    【叮！恭喜宿主等级提升！目前等级：LV8！】


    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如同天籁，将祺翔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他面前，“图书管理员”周身那即将爆发的毁灭性光芒，也随着它生命核心的被掠夺，迅速黯淡了下去。


    它那双燃烧的灵魂之火，彻底熄灭了。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祺翔松开了口，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全身上下都被汗水和血水浸透。


    而那本绑在他背后的渡鸦笔记，此时正散发着淡淡的青色光芒，封面上那个乌鸦衔笔的徽记，仿佛活了过来一般，正在缓缓吸收着从BOSS尸体上逸散出来的、最后一丝“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