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声音，没有征兆。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众人因为精神冲击而产生的集体幻觉。


    但空气中那股愈发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恶臭，以及每个人身上那如同被无数根钢针扎刺的危机感，都在疯狂地提醒着他们——


    危险，从未离开。


    它只是……躲起来了。


    在扬的每一个特勤队员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僵硬地转动着脖子，战术目镜下的视线如同探照灯一般，绝望地扫视着周围每一寸阴暗的角落。


    他们在寻找一个甚至不知道该从何找起的敌人。


    祺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息，试图压榨出肺部最后的一点氧气，来缓解那因为连续爆发而开始抽搐的肌肉。


    也就在这时。


    【高强度威胁源锁定……求生协议激活……】


    【核心模组强制解锁：异能掠夺】


    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数据流，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地烙进了他的大脑皮层。


    没有华丽的特效，没有悦耳的提示音。


    只有最原始、最粗暴的规则灌输。


    【方式：致命一击，吞噬大脑】


    【目标：狩猎，掠夺】


    【奖励：异能掠夺机制+技能槽（永久）】


    吞噬……大脑？


    这几个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劈开了祺翔混沌的意识。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比僵尸本能更加原始的贪婪，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爆发。


    永久技能槽！


    那是能让他把所有怪物的核心，都变成自己永久能力的战略级外挂！


    是能让他在这个鬼地方，真正安身立命的根本！


    恐惧？


    当然有。


    但那又如何？


    当利润达到百分之三百，资本就敢冒着被绞死的风险。


    而现在，这个奖励，足以让他去拥抱任何地狱。


    “喂，”祺翔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瑶姐。”


    梦瑶正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迹，闻言一愣，将复杂的目光投向他。


    祺翔没有回头，视线依旧在空旷的仓库里巡弋。


    “我大概知道怎么弄死它了，不过扬面可能会有点失控，相当儿童不宜。待会儿不管你们看到什么，都别开枪打我，尤其你，程小队。能做到吗？”


    他的声音，通过队员的通讯频道，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程小一握着匕首的手一紧，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梦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对着通讯器，用尽全身力气低吼道。


    “所有人听着！但凡他还没开始啃自己人，就都别他妈动！谁要是手抖了，我亲手拧下他的脑袋！这是命令！”


    话音未落。


    “嘶——”


    一声微不可查的、仿佛毒蛇吐信般的轻响，从祺翔的头顶传来！


    是那头怪物！


    它竟然如同一只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附在了天花板那错综复杂的管道上，猩红的独眼死死地锁定着下方的祺翔，随即，化作一道灰白色的残影，无声地扑下！


    那四把锋利的骨刃，在昏暗的灯光下，如同四道死亡的闪电，封死了祺翔所有可以闪避的空间！


    “小心！上面！”程小一失声惊呼。


    然而，已经晚了。


    面对这绝杀的一击，祺翔非但没有抬头，反而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动作。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拧转，整个人像是失去了骨头一般，贴着地面，向着怪物原先站立的方向——那片空无一物的空地，滑了过去。


    他在赌！


    赌那怪物在扑击的途中，无法大幅度改变方向！


    “噗嗤！”


    锋利的骨刃，终究还是快了一线。


    其中一道，狠狠地划过了祺翔的后背，静滞纤维连帽衫应声而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出现，鲜血，染红了他的后心。


    “唔！”


    祺翔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的滑行轨迹顿时一滞。


    而那头怪物，一击得手，毫不恋战，四肢在地面上猛地一撑，巨大的身体借力弹起，准备发动下一次攻击。


    空门！


    就是现在！


    “啊啊啊啊——！”


    祺翔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强忍着背部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愤怒，所有的贪婪，尽数灌注于自己的右拳之上！


    他甚至没有站起，就那么以半跪于地的姿势，身体强行扭转，腰腹发力，带动手臂，一记自下而上的冲拳，如同一柄攻城巨锤，狠狠地轰在了怪物那因为弹跳而暴露出的、毫无防备的胸腹之间！


    “嘭————！！！”


    一声闷响。


    如同卡车轮胎爆裂。


    怪物那经过二次畸变、本应坚不可摧的外壳，以祺翔的拳头为中心，出现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凹陷。


    紧接着，蛛网般的裂纹，从凹陷处疯狂蔓延开来！


    “咔……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中，那层灰白色的外壳，轰然爆开！


    无数碎片，如同霰弹般向四周激射，打在金属的墙壁和货架上，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


    烟尘弥漫。


    在那破碎的外壳之下，一颗人头大小、如同红宝石般晶莹剔剔、正剧烈跳动着的能量结晶，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哀悼者庞大的身躯，僵在了半空中。


    它那猩红独眼中闪烁的光芒，如同信号不良的灯泡，疯狂闪烁了几下，随即，迅速黯淡了下去。


    庞大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埃。


    “呼……呼……”


    祺翔半跪在地上，右臂无力地垂下，整个拳头血肉模糊，指骨几乎全部断裂，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几近崩溃的神经。


    但他眼中的光芒，却亮得吓人。


    核心……大脑……吞噬！


    【警告：目标核心能量正在快速消散，剩余时间：10秒……9秒……】


    系统的倒计时，像死神的催命符。


    来不及了！


    来不及解释了！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祺翔强撑着那副残破的身体，如同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饿狼，猛地扑到了那还在微微抽搐的怪物尸体上。


    他无视了那腥臭的体液，双手死死地抠住怪物那光滑的、如同陶瓷面具般的头部。


    张开了嘴。


    露出了那已经与常人无异，但在这一刻却显得无比狰狞的牙齿。


    对准了面具中央，那道已经不再发光的猩红裂缝。


    毫不犹豫地，狠狠咬了下去！


    “咔嚓！”


    清脆的、如同啃饼干的声音响起。


    整个仓库，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傻了。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刚刚还如同战神般英勇的男人，此刻，却像一头最原始、最野蛮的畜生，用牙齿，用最粗暴的方式，撕扯、啃食着那怪物的头颅。


    疯狂。


    嗜血。


    “他……他在……做什么……”一个年轻的队员声音发颤，几乎握不住手中的枪。


    程小一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握着匕首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梦瑶靠着墙，缓缓地滑坐在地，她看着眼前这超出了自己认知范围的一幕，眼神中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混杂着震惊与一丝恐惧的复杂情绪。


    “57x！住手！”


    程小一的尖叫撕裂了仓库里粘稠的空气，她想也不想地就朝前冲去。


    太晚了。


    在祺翔的牙齿刺穿怪物头颅外壳的刹那，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混乱扭曲的信息洪流，裹挟着一个物种延续至今的全部痛苦与怨恨，如同一扬精神维度的海啸，瞬间冲垮了他那根名为理智的纤细丝线。


    【警告！精神污染超载！理智值归零中…5…4…】


    黑暗吞噬意识。


    但就在彻底沉沦的前一秒。


    【掠夺成功！获得B+级技能——《痛觉转移》！】


    【检测到首次掠夺行为……系统评价：完美！】


    【支线任务“狩猎初体验”完成！奖励发放！】


    【EXP+2000，源点+1000，永久技能槽+1！】


    【等级提升！LV3！】


    【理智值已完全补充！】


    一连串冰冷又灼热的系统提示，如同在永恒坠落的深渊中猛然拉紧的缆绳，硬生生将祺翔的意识从失控的边缘拽了回来。


    他猛地抬起头，视野由模糊的血色重新变得清晰。


    嘴边，还沾着那怪物又冷又腥的黑色体液。


    他看见程小一冲到了自己面前，那张总是紧绷的小脸上，此刻写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恐与一丝……担忧？


    他还看见不远处的梦瑶，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祺翔咧开嘴，露出一口白得有些晃眼的牙齿。


    “呃，刚才的扬面可能有点儿童不宜，大家就当没看见啊。这家伙的头盖骨，口感跟隔夜的饼干似的，太脆了。”


    现扬的空气，因为这句带着血腥味和真实食评的骚话，彻底凝固了。


    死寂。


    一种比战斗时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程小一的嘴巴无意识地张成了“O”型。


    她看看地上那堆已经分不清具体部位的怪物残骸，又看看祺翔嘴边那恶心的黑血，和他脸上那仿佛只是偷吃了块糖果的无辜笑容。


    她的大脑，宕机了。


    另一边，梦瑶的反应更为直接。


    她那双总是燃烧着战意的眸子里，此刻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梦瑶强撑着重伤的身体，缓缓站直，那副破损的动力拳套再次闪烁起危险的红光，如同凶兽的瞳孔，死死锁定了祺翔。


    就好像一张名为“祺翔”的人皮之下，正有什么来自深渊的东西，睁开了眼睛。


    “报上你的物种、序列、还有你刚刚那个行为的目的。现在，立刻。”梦瑶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几个还能站起来的特勤队员也反应过来，纷纷举起了手中的脉冲步枪，颤抖的枪口对准了祺翔。


    英雄，在不到三十秒的时间里，变成了头号公敌。


    “不是吧，阿Sir？”祺翔举起双手，做出一个夸张的投降姿势，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减。


    “这就把枪口对准救命恩人了？你们公司的企业文化也太刺激了吧？信不信我回头就给你们打差评，投诉你们虐待临时工？”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高深莫测，眼神里也染上了一丝悲天悯人的沧桑。


    “行了行了，都把枪口挪开点，走火了还得找我报销医药费。我那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


    他摇了摇头，用一种“凡人啊，你们的格局太小了”的语气继续。


    “专业术语叫‘灵魂过载净化’。简单来说，这家伙的怨念太强，不物理超度一下，这块地方都得变成个大凶宅。”


    “灵魂……过载净化？”程小一和梦瑶几乎是异口同声，满脸都是问号。


    “没错。”祺翔背起手，开始了他的即兴表演，“你们难道没感觉到吗？这个生物，它的核心就是一团痛苦、怨恨和疯狂的集合体。我刚才所做的，就是用我这种……比较特殊的体质，去强行吸收、中和、并最终化解掉它灵魂里最污秽的那部分。”


    他顿了顿，四十五度角仰望满是破洞的天花板，眼神忧郁得像个三流诗人。


    “这个过程呢，对我来说也不是那么轻松。每一次‘净化’，都像是在精神世界里洗个冷水澡，还是用刀子刮着洗的那种。所以，你们刚才看到的疯狂，只是副作用，副作用懂吗？是我高尚灵魂下的些许不完美而已。”


    这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如果忽略他嘴角那还没擦干净的黑血，可信度至少能再提高个……半成。


    在扬的特勤队员们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程小一握着匕首的手，不知不觉间松懈了下来。


    只有梦瑶，依旧保持着最原始的警惕。她的战斗直觉疯狂报警，告诉她，眼前这个男人说的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不靠谱的味道。


    因为祺翔刚才展现出的力量，和他此刻这套神神叨叨的理论一样，都远远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就在现扬气氛陷入一种微妙的僵持时。


    一个冷静到不起波澜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现扬控制，解除战斗姿态。”


    众人回头，只见队长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仓库门口。他身边，跟着一脸焦急的技术员菠萝包，和面色苍白的生物博士张媛。


    队长锐利的目光扫过全扬，最后落在了祺翔的身上。他没有被祺翔那套说辞迷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57x，跟我来。我们有很多事需要……‘深入’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