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泽拿起那把刘建国用过的手枪，并没有立刻准备射击。


    他把弹匣卸下，随手放在一边，然后拉动套筒，空仓挂机，动作熟练得让人生畏。


    他没有用眼睛去看，而是闭上了眼，用手指在机件的各个部位快速触摸、感受。


    枪膛、复进簧、撞针……


    他的手指在冰冷的钢铁上跳动，整个过程不到五秒。


    “枪不错，保养得很好。就是这复进簧的弹力，比标准规格弱了大概百分之三，会稍微影响回膛速度。”


    张泽睁开眼，说了一句。


    他这句话，是对刘建国说的。


    周围的小辈们听不懂，只觉得他在装模作样。


    但刘建国的身体却微微一震。


    这把枪是他亲自调校的，为了追求极致的速射稳定，他确实微调过复进簧。这是只有常年与枪为伴的顶尖高手，才能凭手感察觉到的细微差别。


    这个年轻人，是真正的行家。


    刘建国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张泽重新装上弹匣，单手持枪，手臂自然下垂。


    他没有做出任何瞄准的预备动作，整个人松松垮垮地站着，和刚才刘建国那副稳如磐石的姿态，截然不同。


    “这人行不行啊？架势都摆不好。”


    “估计是放弃了吧，准备随便开几枪拉倒。”


    刘明在后面小声嘀咕，满是嘲讽。


    “开始！”


    指令发出的瞬间。


    张泽动了。


    他没有抬臂，没有瞄准。


    只是手腕一抖。


    “砰！”


    第一声枪响。


    最左侧的靶子红灯亮起。


    紧接着，他的手腕开始以一种超越常人理解的频率，进行着小幅度的、精准无比的平移和抖动。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后续的九声枪响，没有丝毫间隔，完全连成了一个声音，形成了一道急促而恐怖的音浪！


    在场的人甚至分不清他到底开了几枪。


    他们只看到，张泽的手臂从头到尾都保持着下垂的姿态，只有手腕在动。


    那十个感应靶上的红灯，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接二连三地爆开！


    从第一盏灯亮起，到最后一盏灯亮起，整个过程流畅得让人窒息。


    当最后一个靶子亮起红灯，计时器定格。


    整个靶场，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旁边的大屏幕。


    上面，一个鲜红的数字，清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3.0秒。


    一个完美的，没有毫秒后缀的整数。


    比刘建国快了零点二秒。


    如果说刘建国的3.2秒是人类的极限，那张泽的3.0秒，就是机器的精准。


    零点二秒的差距，在这里，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


    刘明脸上的幸灾乐祸彻底消失。


    他张着嘴，看看屏幕，又看看那个吹了吹枪口青烟的张泽，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这一定是靶场设备出错了！


    【哎呀，用力过猛，一不小心打了个整数。】


    【早知道应该控制在3.1秒的，这样显得我赢得比较惊险，比较有戏剧性。】


    【算了，实力不允许我低调啊。】


    张泽在内心给自己颁发了奥斯卡最佳表演奖，脸上却是一副“基本操作，勿6”的淡定。


    刘菲菲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有让惊呼声脱口而出。


    最先从震动中恢复过来的，是刘建国。


    他没有因为被超越而恼怒，反而大步走到张泽面前，从他手里拿过那把尚有余温的手枪。


    他卸下弹匣，拉动套筒，仔细检查着枪械的每一个部件，然后又拿起自己用过的那一把，进行对比。


    半晌，他吐出一口长气。


    “我输了。”


    刘建国说得坦坦荡荡，没有半分不甘。


    “你的枪法，不是在靶场练出来的。”


    “见笑了，三叔。”


    张泽把枪放回枪架上，“一点求生的本事。”


    刘建国拍了拍张泽的肩膀，那一下很重，充满了军人式的欣赏。


    “我收回之前的话，不是让你来指点，是你来给我上课。你这种控枪能力，我只在传说中听过。这是真正的杀人技。”


    哗！


    刘建国的话，让围观的刘家小辈们彻底炸了锅。


    刚才他们还觉得张泽是侥幸，是靶场出了问题。


    可现在，连军区枪王刘建国本人都亲口承认，张泽的水平在他之上。


    这一下，所有人看张泽的姿态都变了。


    “卧槽……三叔都承认了……”


    “3.0秒，这是什么概念？电影里的特工都没这么离谱吧？”


    “菲菲姐从哪儿找来的这种神仙人物？”


    刚才还对张泽冷嘲热讽的几个年轻人，现在一个个都凑了上来。


    “泽哥，泽哥！你这手腕是怎么练的啊？教教我们呗！”


    “是啊泽哥，收我为徒吧！我给你端茶倒水！”


    刘明孤零零地站在人群外，看着被众星捧月一般的张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他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被扒光了，扔在雪地里。


    从家宴上的才艺表演，到现在的靶场比试，他想让张泽出丑，结果每一次，都变成了张泽的个人秀。


    而他自己，则成了那个最可笑的背景板。


    张泽没有理会那些凑上来的小辈，他只是转向了人群之外的刘明。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右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意思很明白：到你了，你不是也要比吗？


    “我……”


    刘明张了张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比？


    拿什么比？上去打个十秒的成绩，然后被人当猴看吗？


    他承受不住这种羞辱。


    刘明的身体晃了晃，最终一言不发，转身快步离开了靶场，那背影，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仓皇。


    “三叔，承让了。”


    “没有承让，是我技不如人。”


    刘建国把手枪擦拭干净，放回枪架。


    “你小子，不简单。菲菲的挑选能力，比我们这些老家伙强多了。”


    他这话，等于是在家族内部，彻底认可了张泽的地位。


    刘菲菲在一旁，心情复杂。


    她拉着张泽，想把他从人群中拽出来。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很晚了，我三叔也要休息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给了张泽一个“你给我差不多点”的示意。


    张泽见好就收，跟着刘菲菲向外走去。


    “泽哥慢走啊！”


    “泽哥常来玩啊！”


    身后的称呼，已经从“张泽”变成了亲热的“泽哥”。


    ……


    主宅二楼，一处不显眼的露台上。


    夜风微凉。


    刘振云站在暗处，手里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


    他将靶场那边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从刘明的挑衅，到张泽的惊艳反击，再到刘建国的心悦诚服。


    他放下茶杯，苍老的手指在黄花梨木的栏杆上轻轻敲了敲。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头往下点了点，又抬了起来。


    然后，转身，走回了屋里，身影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