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残兵

作品:《穿越射雕:我以太极镇五绝!

    官道向西,那层涂抹在病虎身上的脂粉便迅速褪去,露出其下血肉模糊的疮口。


    路,越发破败。


    曾经的驿站只剩下断壁残垣,蛛网缠结。青石板被野草拱得七零八落,车辙印记早已模糊不清。


    沿途的村庄,十室九空。


    木门虚掩,风一吹,便发出鬼魅般的呻吟。田地里,枯黄的麦秆倒伏在地,无人收割,早已腐烂成泥。


    路边,一具蜷缩的尸体已经僵硬,干瘪的皮肤紧贴着骨骼,张大的嘴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一只乌鸦立在他的头顶,歪着脑袋,旁若无人地啄食着。


    沈夜的马蹄从尸体旁踏过,没有丝毫停顿。


    他的眼中没有怜悯,也没有厌恶。那具尸体,与路边的顽石,与远方的枯树,在他看来并无本质区别。


    这些景象,只是在不断验证他早已得出的结论。


    他没有选择绕行商路,而是刻意沿着宋金边境的路线前行。他要用自己的眼睛,去亲自丈量这头“病虎”的边防线,究竟已经腐烂到了何种地步。


    行出三百里,官道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车辙和马蹄踩出的泥泞土路。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混杂着铁锈与腐烂的血腥味。


    前方,出现了一座废弃的军寨。


    寨墙已经垮塌过半,箭楼倾颓,只剩下一个空洞的骨架,在风中发出呜咽。


    沈夜勒住马缰,他的“听劲”早已捕捉到了寨子里那几道微弱却紊乱的气息。


    是人。


    是几个,濒临崩溃的人。


    他翻身下马,牵着马,缓步走入那座死亡般寂静的军寨。


    寨内唯一的空地上,围坐着五六个男人。他们身上的甲胄早已残破不全,锈迹斑斑,内里的衣衫更是褴褛如乞丐。


    每个人的脸上,都覆盖着一层混合了污垢与绝望的死灰色。


    听到脚步声,他们几乎是本能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球里,在看到沈夜和他身旁那匹膘肥体壮的枣红马时,迸发出了一点微弱的光。


    那是饿狼看到猎物的光。


    为首的是个独眼龙,左边的袖管空荡荡的,随着风摆动。他用仅剩的右手,颤巍巍地扶着一把卷了刃的腰刀,从地上站了起来。


    其余几人也跟着起身,散乱地将沈夜围在中间。


    一个包围圈,一个漏洞百出的,连孩童的恶作剧都不如的包围圈。


    “小子,把你身上的钱粮,还有这匹马,都留下。”


    独眼老兵的声音嘶哑,像是两片砂纸在摩擦。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凶狠,可那声音里的虚弱,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不然,就让你跟这寨子里的兄弟们,做个伴。”他用下巴指了指墙角处几具早已腐烂的尸体。


    沈夜没有去看那些尸体。


    他甚至没有看那个色厉内荏的独眼老兵。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目光从每一个人身上缓缓扫过。


    这些人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堆堆即将崩坏的零件。气血的流动,骨骼的暗伤,肌肉的萎缩……...。


    “你们的刀,连握都握不稳了,还想杀人?”


    沈夜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重锤,砸在每个溃兵的心上。


    他的视线,落在了独眼老兵身旁一个最年轻的士兵脸上。那士兵正努力挺直腰杆,握着长矛的手却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你,腰椎第三节有旧伤,是坠马时留下的。发力不能超过三息,否则就会像根断掉的木柴。”


    年轻士兵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沈夜的视线又转向另一个人,那是个满脸病容的汉子,正捂着嘴剧烈地咳嗽。


    “你,肺部受过震荡,应该是被重锤砸中过胸口。气息不匀,连快走几步都会喘不上气,更别提与人动手。”


    那个汉子停止了咳嗽,惊恐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他的视线最后落在了那个为首的独眼老兵身上。


    “你,常年饥饿,下盘虚浮。左臂的伤口,让你身体的平衡早已被破坏。你现在每一次呼吸,都在加剧右半边身体的损耗。你手里的刀,对你来说不是武器,是累赘。”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溃兵们脸上的那点凶狠与贪婪,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见了鬼魅般的、源于骨髓的恐惧。


    他们看不见内力,也感觉不到气势。


    但这个黑衣人,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将他们身体最隐秘的伤痛,那些在无数个夜里折磨得他们无法入睡的病根,赤裸裸地剖析了出来。


    这不是人能办到的事。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是鬼……..是鬼吗?”一个士兵颤抖着开口,牙齿在打战。


    “哐当!”


    独一臂的老兵再也支撑不住,手中的腰刀脱手落地,整个人颓然坐倒在地,仅剩的那只眼睛里,充满了彻底的绝望。


    “我们…..…”


    老兵的声音,再无半分威胁,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悲凉。


    “我们是从利州败下来的…..…跟金狗打了三个月,没见过一粒新米,没见过一文军饷。箭用光了,刀也砍卷了..……”


    他的头深深地埋了下去,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将军带头跑了,我们这些没人要的,就只能往南逃。可……..可回到关内,他们说我们是溃兵,是逃卒..……没人管我们死活…..…”


    “我们不想死…..…我们只是想活下去…..….”


    一个又一个的溃兵,扔掉了手中的兵器,瘫倒在地,压抑的哭声在废弃的军寨中回荡。


    沈夜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看着这些在绝望中哭泣的所谓“士兵”,淡淡地开口。


    “国之将亡,非兵之罪。”


    哭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


    沈夜的声音,冰冷而清晰,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被验证的真理。


    “是根烂了。”


    “你们的敌人,不是我,也不是那些金人。”


    他的视线扫过每一个人,那平静的目光,却比刀锋更加锐利。


    “是让你们拿着钝刀,饿着肚子,去跟喂饱了的虎狼搏命的人。是把你们当成消耗品,随意丢弃在这里,任由你们腐烂的那些人。”


    这番话,没有半句安慰,却比任何安慰都更能刺入这些溃兵的内心。


    是啊,他们的敌人,到底是谁?


    是那些凶悍的金兵吗?可他们也曾浴血奋战,也曾砍下过金兵的头颅。


    是这个黑衣人吗?他甚至不屑于动手。


    那让他们落到这般田地的,究竟是谁?


    老兵的身体不再颤抖,他抬起头,那只独眼中,一片死寂。他终于想明白了,可想明白了,也只剩下更深的绝望。


    沈夜从马背的行囊里,取出一个油纸包,和一小袋沉甸甸的东西,扔在地上。


    “药,外敷内服皆可,能缓解你们的伤痛。”


    “钱,够你们寻个地方,换身衣服,做个寻常百姓。”


    他的行为,不是出于同情。


    而是为了验证。


    通过这些已经烂到骨子里的个体,他验证了自己对整个南宋军事力量的最终判断——腐朽,且毫无希望。


    这是一笔交易,他用一些于他而言毫无价值的东西,换取他需要的情报。


    老兵呆呆地看着地上的东西,没有去捡。


    “你……...你想要什么?”


    “西边。”沈夜的语气依旧平淡,“穿过这片山区,一直往西,是什么地方?”


    老兵的脸上,浮现出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恐惧。


    “不能去!那边不能去!”他急切地摆着手。


    “那是瘴气林,是十万大山!进去的人,几乎没有能活着出来的!前几年,朝廷派兵进去围剿山匪,几千人进去,连个响动都没有,全都没了!”


    “为什么?”


    “不知道…..…里面有怪物!”老兵的声音压低了,带着浓浓的迷信与畏惧,“有人侥幸从林子边上逃出来,说……..说看到过一只大如水牛的怪鸟,翅膀一扇,就能刮起大风,爪子比刀子还利!”


    怪鸟。


    这个词,让沈夜的心中,再无半分疑虑。


    那便是神雕。


    那便是独孤求败的埋骨之地。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牵过自己的马,翻身而上。


    “喂!那地方真的去不得!”老兵在身后大喊。


    沈夜没有回头,只是轻轻一夹马腹,坐下的骏马长嘶一声,不再沿着破败的官道,而是转向西南,朝着那片连绵不绝的深山,疾驰而去。


    官道与荒野,文明与原始,就在他身后,被划出了一道清晰的界限。


    进入山区,道路彻底消失。


    参天的古木遮天蔽日,将阳光切割成无数细碎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潮湿的腐败气息,是千年落叶与泥土混合的味道。


    人迹,在此绝迹。


    沈夜的速度慢了下来,他的“听劲”范围,已经扩展到了极致。


    他能“听”到,百丈之外,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正从树洞中探出信子。


    他能“听”到,半里开外,一头潜伏的豹子,肌肉正缓缓绷紧,准备扑向一只路过的野兔。


    这片山林,充满了最原始的、毫不掩饰的杀机。


    然而,在这些驳杂的、充满了野性与暴戾的气息之上,还有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


    那气息,孤傲,凌厉,带着一股刺破苍穹的锋锐。


    它不属于任何野兽。


    它像一柄插在山巅之上的绝世宝剑,即便蒙尘,即便隐匿,那股睥睨天下的剑意,却依旧穿透了层层林海,昭示着此地主人的存在。


    沈夜勒住了马。


    他知道,自己已经接近了目的地。


    也接近了,此地真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