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戈顿感宽心。如果连基尔也认同卡恩的做法，他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如果原体不想劝阻卡恩，那我认为还有一个人可以制止这个场面，那就是——”玛戈刚想说出那位已经躺在无畏里的英勇战犬，却被基尔打断了。


    “但和卡恩唱反调不值当。”基尔话锋一转，“一切以军团为重。”


    玛戈着急道：“您是什么意思？”


    “原体想要属于他的新一代士兵，这里没有对错之分，尊贵的人类之主也做过这种事——”基尔话音刚落，玛戈便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涨红了脸。基尔朝他宽慰一笑，继续道：“哪怕原体要清洗掉我们这些不听话的子嗣，我们也理应接受这种命运。这就是我们选择的忠诚。”


    基尔看着玛戈，想起了对方还是个新兵的模样，不禁有些怀念：“我还记得你以前和卡恩很要好呢，你们一起从泰拉征兵处走到现在，怎么如今变成了这样？”


    “我们从来没有关系好过！从未有过！绝对不会！”玛戈坚决否认，“他以前就爱说些大道理进行说教，像个夸夸其谈的小屁孩！现在也是！八连的士兵真该看看他在博特时狩猎颅骨的软蛋模样，我都替卡恩脸红。我们以前在决斗笼约架，他从来没有赢过，但也从来不认真！他竟然说答应来决斗笼只是为了和我心平气和地交流，试图和我修补兄弟情谊……真是恬不知耻的东西！”


    基尔点点头：“你们关系好我就放心了啊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你现在可以说教他了，用更加成熟的方式。”


    玛戈目送基尔离开，内心的困惑解决了一半。但随之而来的，还有更深的忧愁……


    ……


    在离开这个生机灭绝的星球之前，一群连长为安格隆送来了最大的异形头颅。它像一只面部长满鳞片的狮子，外显的四颗獠牙闪烁着寒光。


    安格隆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抛玩了一会儿，再放在展示架上端详。


    他仍然记得，在那个屠夫之钉突然停止的瞬间，这种生物内心爆发的绝望穿透大气层，刺痛了他的同理心，让他恶心得在一旁干呕。他不知道那是霍恩的诡计还是太空航行的幻觉还是灵能什么的，他确信自己不喜欢这种不公平的战斗。


    纵使他也手撕过许多异形，可那和带领一个军团发动灭绝战终究不一样。他的灵魂还保有20世纪的底色。那时人人活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阴影里，对和平的期许达到了巅峰。


    但如果把清理异形看做是保卫人类家园的必要之举的话……这种战争似乎还能接受。安格隆努力说服自己。他与异形死灰的眼白对视，再也找不出当初共情的疼痛感。也许这是屠夫之钉的唯一好处，它让他知道在这个宇宙应当成为什么角色……


    他有预感，屠夫之钉的第二波震动要来了。这次他大概快要抵达忍耐的极限。也许第二场战争他应该亲自下场，避免大脑因为屠夫之钉的嗡鸣而当场爆炸。


    当个人类眼中的英雄也不错……


    就在这漫无边际的联想中，坚毅决心号跃迁至寂静的亚空间中。


    ——


    安格隆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舷窗旁。落地窗外星河如缎，壮阔美丽。


    “父亲，坚毅决心号已经成功跃迁出亚空间，正在前往下一个接应点。我们已经有5000位兄弟在那里等待回归军团了。”卡恩站在一旁，语气透露出高兴。


    安格隆在极短的时间内发了一会儿呆，最终确信，他把跨越亚空间时期内的事情忘记了。


    这算是头痛的老后遗症了，安格隆不慌不忙地又发了一会儿呆，反正看卡恩的状态他就没出问题。原体的思绪在刹那间漫无边际地畅游星海。在他的大脑得到足够满足后，时间仅仅过去数秒。


    “又有五千人。”安格隆道，“十二军团好像在亚空间里走了一遭就生出五千人一样，简直没完没了。”


    “我们来自银河各地。”卡恩渐渐习惯了安格隆偶尔的嫌弃。他深信总有一天战犬们都会得到原体的认可。


    安格隆想在坚毅决心号到处逛逛，继续他失忆前想干的事。


    他去了机械贤者的私人锻造间，他对武器感兴趣；他又翻了一下军团的账本，写得很混乱，但大体意思是帝国海军部会提供补给。他放下一半心，趁着卡恩还没开始解说军务把账本放回基尔桌面。安格隆又去了训练场观看，正在训练的战犬都打得格外用力些。


    卡恩跟在安格隆身后，有些疑惑原体为什么要重新逛一遍那些地方。不过原体这么做有他的道理，卡恩只需要跟随。


    而跃出亚空间之后，坚毅决心号上还发生了一件大事——第一座角斗场修建完毕。


    它直接从凯旋大厅分割出一部分，用灰白色的巨石材质围搭起一个16000平米的宽阔空间。角斗场中央的砂地泛着浅黄的色泽，边缘是面目狰狞的黑色武器架以及一米深的排血凹槽。两侧的阶梯式观众席如展开的羽翼，从入口处一路向上延伸至与墙头齐平。两旁的扶手饰以黄铜兽首与靛蓝色挂旗。


    其中一面挂旗绣上了安格隆与卡恩的名字，用以纪念这座角斗场的诞生。除此之外再多的装饰就没有了。原本凡人建筑工还打算在墙体雕刻出栩栩如生的剿灭异形浮雕，用橡木给每节阶梯围个装饰，再涂上圣洁的清漆。可安格隆通通拒绝了，使整座角斗场有种素面朝天的朴素。


    这样就很好，朴实的巨石与普通的细砂，无甲的士兵只用沉默而原始的武器战斗。没有上级与下属的区别，大家都是公平而自由的角斗士。


    这座角斗场暂且是军团里安格隆最喜欢的地方。


    以后他会在这里留下更多痕迹。他是原体，军团总会朝着他喜欢的方向发展。


    安格隆看着挂旗上用金线绣成的卡恩（kharns），心中涌出些许异样。


    “你以前在佩图拉博手下干活？”安格隆突然问道。


    卡恩反应很快，立即说道：“我仅亲眼见过钢铁之主三次。不过在战斗方面，八连经常与钢铁勇士并肩作战。”


    “这宇宙是不是有太多重名的家伙了……”安格隆嘟囔道，有点烦躁与无奈地叹了一声，“好吧……说说你以前过得怎么样？”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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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卡恩的惊讶分外明显。他的心脏紧张地加速跳动起来，警告自己这回不能再汇报军务了，他得讲点……讲点原体想知道的。


    “在第四军团支援的感觉还不错，钢铁勇士皆是内外皆刚的优秀战士，调度清晰、配合默契。尽管他们较为沉默，可战犬绝对可以放心将后备交予他们。钢铁之主卓越的战术指令更是令人惊叹……”卡恩真心夸赞了一番。


    十二军团支援过许多军团，唯有第四军团是大部分战犬都称赞的。抛开素未谋面的两个原体不谈，两个军团的普通阿斯塔特关系多数不错。


    “虽然铁之主有时候对其子嗣过于严苛了……”卡恩本来不想说这件事，可由于大脑指令是“把所有的感受讲给原体听”，他嘴一瓢就把评价说出来了。最后他顶着安格隆的目光，尽量不带感情色彩地转述了铁之主对其子嗣的惩戒行为。


    “十一抽杀？”安格隆在脑海里转了一圈这个词的意思，冷哼一声，“用在那些临阵脱逃的士兵还不错，但只杀一个是不是太少了。”


    卡恩眼巴巴地望着他。


    安格隆顺势摸了摸卡恩的脑袋——这该死的手——他内心的道德感在动摇，但这算是这个卡恩比“卡恩”要好的唯一一点，摸起来就像小时候一样。


    “父亲，无论是怎样困难的任务，战犬绝不可能临阵逃脱。”卡恩用强大的心脏维持着表面的面不改色，语气坚定道，“我们会为您带来胜利与荣耀。”


    “行吧……”


    安格隆的话语在舷窗旁回荡，带着微不可见的妥协。


    ……


    坚毅决心号还没行驶到战犬的接引点，星语者先汇报了来自帝国海军部门的指令。帝国要求十二军团在路上顺手轰炸一个世界。


    轰炸一个行星对坚毅决心号来说太大材小用了，此次依旧由角斗士号完成。


    “这个世界原本个封建世界，适用于第三特级税收，但因近些年科技发展迅速，农业与畜牧业发达，税务部认定它应被收取第一等上级税收。”卡恩迅速翻看完资料，总结道，“可是这个世界交了十年税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还向收税的舰船开炮，科技明显超越他们本应发展的速度。帝国法庭认为他们犯下了……几百种罪名。”


    “我们去看看它怎么回事？”洛塔拉调出目标行星的地形图，“然后把他们该死的炮拆了？”


    “不，泰拉的命令是至少摧毁一半的建筑……高哥特语的原话是‘摧毁星球所有可能藏有未知反叛武器的建筑，不计代价，以示惩戒’。”卡恩和洛塔拉最近渐渐熟悉，说话放松了很多，“按照以前的经验，这个‘以示惩戒’是指哪怕把星球的建筑连同人口清空一半，帝国也不会在乎；但如果你没清空一半，税收部那边就要不满了。”


    “当然。”洛塔拉耸肩，“不然帝国哪有足够的空间来种地？”


    卡恩、洛塔拉以及在场的所有军官都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任务，并打算速战速决。唯有安格隆像听天书一样，对任务的每个词都无比陌生：


    “什么叫……清空一半人口，以示惩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