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州地势较高，温度比平原低了不少，昨夜蛮人偷袭边境，石楠率兵迎击，双方血战了一番，各自都没有占到便宜，石楠选择保留实力，没有全力一搏，昨晚睡了一觉，半夜突然想起：


    蛮人也未必用了全力，想了半天也没有搞清楚他们葫芦里面卖得什么药。


    上半夜沙土安静了，下半夜像是被妖怪侵袭了一半，强风刮过，发出赫赫赫响声，让人听了心里发麻，尤其是他去了一趟仙人街，打听不到池春水的下落。


    眼下蛮族有发站的趋势，他不敢贸然让人知道池春水丢了。


    只敢派几人隐秘寻找。


    身上突然发冷，他起身披了一件外衣，掀开帘帐，一片又一片冰凉的雪花贴在脸上、脖子上、手背上，一眨眼就化作一滩凉水。


    “咦，夏日下雪？”


    细雪在天上沉浮，石楠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帘帐，看着桌上摆的图阵思索。


    六月雪来得突然，雪花似乎带着血腥味，在空中左右漂浮，起初只是细盐般的小雪，后越下越大，模糊了视线，石楠想了想，这雪下得真是个好时候。


    鸟藏进雪里，偷偷钻地道都没有人说奇怪。


    点点白光遮掩了黄沙，遮掩了地面的荒芜，此时真是特殊时刻，他不敢让人知道了池春水的失踪，是以以前归他处理的公务接由他负者，等他抬首时，跳跃的灯光跃在眼中，雪已经洒满了大地，人影在雪在远远看，就好像种子。


    雪水模糊了双眼，他一晃神，一人从远及近，玄衣下绣着繁琐的花纹，腰间佩戴的黑玉色泽浓郁，石楠混沌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眼睛揉到一半，立马站了起来，恭敬道：


    “陛下。”


    他惊讶到能一口吞了一个鸡蛋，陛下怎么来了，他莫不是被雪花了眼，身后有人跟着进来，人影落在脸上，一张刚毅的脸毫无保留的呈现在石楠面前。


    一张脸后是一张更惊恐的脸，他的灵魂都要出窍了，陛下怎么会桓王同行，桓王现在应该在燕州、燕州！


    想是这么想，他立马行了一礼，唤了一句殿下。


    俩人肩头下依稀还有雪未融化的身形，俩人脸上被雪擦红，目光闪烁。


    "王妃也不见了？"石楠知道了事情经过后，心中的乌云迟迟放不下来，一个丢了是巧合，俩个丢了也是巧合，三个四个丢了绝对是有人刻意设计的，池春水是追着司遥不见的，反过来想，或许主谋的真正目标不是司遥，而是池春水，更进一步想。


    司樾的失踪是为了引出桓王。


    他们是为了让兵心涣散，他极尽嘶哑，喉咙一时沙哑，近几日蛮族的动向让人难猜，他和布达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军中几位大人都怀疑蛮族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将布达神不知鬼不觉藏了起来，等到哪天大战他们就来个乘胜追击。


    这个猜测很大胆，几乎有被一半人反对了，更有几个大胆的认为此话狗屁不通，爆了粗口，当时场面难看，有几人争的脖子发热，黢黑的脸上像涂了姑娘家的胭脂。


    滑稽极了。


    —


    顺着光亮，本以为是出口，是解药，踏过那道门，耳边响起喝彩，又有酒肉香气扑鼻，丝竹绕梁三圈，漂亮的姑娘跳着风情万种的舞蹈，说唱的先生说得口干舌燥，桌旁的客人拍案叫好，急忙给他添了一杯茶，免得误了先生讲课。


    她们又回来了。


    吕遇腰痛到不行，龇牙咧嘴，司樾手酸，软了一分，反应过来，也下意识扶腰，失去平衡的吕遇向前扑，司遥眼疾手快扯了回来。


    “哎呦，吓死了，再扭一下腰真的要断了。”


    吕遇惊道，见司樾脸色不好，想她也是累坏了，她只能靠着司，借力站了一会，“什么鬼，我们又回来了。”


    “可是下面的路和上面的路不通啊。”司遥回忆起地下室的一条小道，上面长满了斑驳的青苔，一旦进入，楼上的欢乐消散，她喃喃道：“这里是阵法，刚刚我一直想，为什么我们下去就听不到声音，我以为是因为阵法和阵法相通，我们进入的一个阵，移步又进入了另一个。”


    其余人沉浸在自己的欢乐中，他们脸上都带着笑容，发出爽朗、轻盈、悦耳的笑，会为美丽的舞蹈欢呼、会为了精彩的故事喝彩，四人静站在一角，就好像是被人遗忘的角落。


    越说司遥就越害怕，她目光闪动，用手紧紧捏着衣袖，吸了一口气，“不是阵法存在，我们才存在，而是我们存在，他们才存在，我们离开这里，这里的人就会变成僵硬的木头，我们应该会慢慢模糊记忆，沉迷于此，然后一辈子都呆在这里。”


    她肩膀微微发抖，想起她们陷入了一种骇人的境地。


    “可是，我们并没有忘不是吗？”池春水淡淡看向远处的灯火，乐师拉起一阵婉转的曲子，他的发丝自然垂落在肩头，依靠在柱子上，灯火在他眼中流荡，他的语气很淡，淡到只有司遥听到了，她转头看了一眼。


    “我们没有忘了，就说明它的阵错了。”池春水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根笔，铺在地上，提笔写画，一个奇怪的图跃在纸上，旁边提了俩字：


    缥缈阵


    司樾道：“无边无际，无忧无恨，无愁无喜，假假真真，真真假假，是为缥缈，可我们处在阵中，是否真的毫无波澜。”


    这对其余二人来说就像是天文，只能老实蹲在一旁，眼睛跟着笔走。


    他抽出另一张纸，上面提笔又画了另一个，如果说上一个阵是界限模糊，下一个阵就是线团，缠得乱七八糟的，提笔：


    木偶阵。


    “溪国之所以小心谨慎，便是布阵一次只能布一个，我们所处的阵中已经有了缥缈阵。”


    “那就不可能有木偶阵咯。”吕遇接了一嘴，俩者不可同时合阵，她们的记忆又模糊，一会记得一会不记得，你说忘记吧，也不是全部忘干净，对过去有记忆，却是残缺的。


    此外，三人都感觉到了，在阵法里面的她们，情感波动很小，微乎其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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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有木偶阵的，你看，这里的每个人亦或者我们之前遇到的人，在识破假象后都化作尘土，不见踪迹，它们就是木偶。”


    司遥看了一眼迷人的笑脸，抱着头，一时间颇有些陷入绝望，池春水说溪国的弱点便是不能俩阵合并，可离奇的是，她们一同入了，要么就说明这么多年，溪国已经有人秘密掌握了俩阵合并的人。


    池春水见司遥蹲在地上，毛茸茸的，察觉到自己正在看她，刻意将目光掠过，“只要找到真正的木偶人就好了。”


    真正的木偶人，司遥吕遇相视，面露绝望，这客栈里面的人乌泱泱的，一个一个确认也不知到了猴年马月，何况他们都不知道如何辨别，要是身上长了印记就好。


    “我们可以放火一试，一个阵法需要画阵人相当大的精力，一百人中可能只有一人拥有自我意识，普通木偶遇火应当就会消失，剩下的那个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司樾提了一个办法，池春水想了想，点头，询问另外俩个人的意见。


    “我们觉得可以。”俩人异口同声，摆了摆手。


    四人溜到了厨房，里面一尘不染，锅、锅盖、碗筷都没有使用过后的哼唧，吕遇拿起一个碗，从水中看到了自己的脸，变形的脸照得她腮大额窄，看着不丑，但也不好看。


    她将碗凑了过去，照着司遥，看着脸变得上窄下宽，一时间有些发笑，接过吕遇手中的碗，司遥将它照了照司樾，司樾的脸也变得窄额大腮。


    碗又挪到了池春水脸上，池春水看了一眼司遥，对上他的目光，司遥嘴角一笑，“好好玩儿。”


    四人一笑，在厨房翻了半天，没有找到烧火的折子，也没有起火的木头，司遥打开橱柜，里面空无一物，池春水用剑劈了几块木头，司樾用火折子点燃，四人偷偷溜到了前面，火苗吞噬着帘子，黑烟像是从手心冒起。


    燃起一场大火，对司遥来说心有余悸，看着欢笑的人慢慢僵硬，眼神黯淡，嘴角僵硬，脸色僵硬，最后化作慢慢丢掉了五官，脸上出现木头一样的纹路，手还在空中比划，一场火让他们关节像是卡住了。


    池春水说她们是最简单的木偶，只会按照布阵人的想法，重复做做着一件事，说唱的说唱，跳舞的跳舞，喝酒的喝酒，哪怕执剑相砍，他们也不会反抗，因为创物主没有赋予他们反抗的思想。


    见一片又一片人倒下，她目光闪烁，大火顺着红色的丝绸一直烧，司遥却心道，为什么我会恐惧，难道是因为软弱。


    池春水看了倒下的一片，“没有，这里面没有我们要找的。”


    司樾道：“层层楼都有人，我们快把这对火灭了，一层一层试，总能找到他的。”点火前就已经做好了灭火的准备，譬如她们燃的时候特意选了容易熄灭的材质和地方。


    吕遇扭着腰，恰了一把司遥，见她没有反应，又喊了一声，司遥道：“我刚刚在发呆呢。”


    “不是吧，掐你你都没有感觉。”吕遇笑了笑，四人将里面的人都试了一遍，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