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争荣，瑶草琪花，一条小径中引了几条清带，窄而曲折，从花木深处蜿蜒，再进数十步，渐向南面，地势宽阔，俩边的宫墙直接建了夹道。


    司遥登高望远，朱甍碧瓦，琼楼玉宇尽收眼底。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不远处的清带就好像美人脖颈处衔着的琉璃珠子。


    檐角下的一排清铃清响，她的目光顿时被屋檐下的人吸引。


    有一人影执卷缓行，藏青色广袖随风飘扬，干净的额头间带着青玉，几个利落的小辫搭在肩上。


    他一下往北走，一下往南走。


    受了沐羽宫的几只奶猫的缘故，起初司遥拿着鱼干逗猫，猫咪与自己亲热起来，哪怕手中没有食物，它们也会屁颠屁颠跟了上来。


    他往北走时，司遥鬼使神差也顺着北走，他往南走时，又折回了原点，一来一去三个回合。


    池春水将观星楼绕了一圈，司遥也在观星楼上绕了一圈，最后她盯着他的背影，得出一个结论——


    他手中拿着类似于书籍之类的东西，躲在附近偷懒。


    这让司遥如同发现了新大陆，鬼鬼祟祟跑了下去。


    发现某人置于原地，翻开课本时，她踩着影子，偷摸摸、静悄悄，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池春水的背。


    背部传来的痒意迫使他回头，背后空无一人，回身，一会儿，又传来了痒意。


    太明显的恶作剧让他将课本合上，猛然转身，发现空无一人，正当他疑惑回身时，一张脸突然出现在眼前，做了一个鬼脸。


    俩个葡萄般的眼睛溜溜转动，她故意将脸拉大，龇牙咧嘴发出诡异的声音，凑近时，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袭来。


    啪！


    刚刚那本书被扔得老远，司遥瞟了一眼，心道：


    假装用功，被自己逮住了，吓不死你。


    默默退了几步，池春水收起了刚刚脸上难得的惊讶，漫不经心看了一眼司遥，收起了脸上微微的惊讶，缓缓走了过去，拾取扔在地上的书。


    又走了回来。


    “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司遥率先发问。


    刚刚自己可是在观星楼看了一圈，确保了自己目睹了他在漫步的路程，又停了下来，翻了翻书，这不是偷懒是什么？


    “没有。”池春水吐出了俩个字。


    不太相信的某个人眨了眨眼睛，哦了一声，这个声调就有些刻意了。


    “那你刚刚在干嘛？哎呀，虽然我知道你是想给自己立一个用功的特长，但你这样太刻意了，拙政殿总是陆陆续续有人经过，你应该去前面的那个比较隐蔽又不隐蔽的亭子，这样更自然。”


    自己可是把自己假装努力的心得传授与他，希望某个人可以珍惜吧，当年她又不像练字，也不想听孔嬷嬷讲课。


    几年来的经验累积，倒是让她悟出了几番心得。


    池春水一听，头都大了，讪讪道：“我不是……”


    偏偏他要解释时，一股淡香又徘徊在周围，看来她确实很爱这香膏了，正当他被这味道纠缠到头痛时，淡香似乎变得浓郁。


    垂首发现司遥将耳朵凑了过来，她以为他在说话，声音太小，听不清，所以凑了过来。


    “我不是在假装看书。”他又补了一句。


    “哦，我相信你！”才怪，她这样说是为了保全他的自尊心罢了。


    相信的语气，不信的神态。


    脸上的眉头都要打架了，他正欲开口，池春水的余光瞥向远处的人影，嘴角微扬，主动换了一个话题，“司遥，你听说过九洲的羽毛舞吗？”


    景国的最北边有一个小国，地势气候人文原因，在那片土地上的鸟儿都上得特别灵气生动，尤其是它们的羽毛，放在阳光下，能散出不同颜色的光。


    所谓的羽毛舞，便是收集了每只鸟身上最美的羽毛，制成衣物，穿在身上，挑起柔软优雅的舞蹈，借着肢体的动作发挥鸟儿的羽毛最大的美丽。


    羽毛舞是她一直很想看的，也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当池春水讲起来，她便完全不顾他忽然岔开的话，频频点头。


    池春水见她有兴趣，轻轻道：“三日后，九洲会有使者到来，届时会送上一位公主，向景国献舞一曲，可惜殿下还在禁在东宫，出行不太方便，届时……”


    “我要去我要去。”


    不等池春水将话说完，她便连忙答应，其实就算他不说，知道使者拜访，她也会过去的，毕竟和什么国的使者啊相关，就说明与朝政有关。


    太子不能出席，她去虽然作用不大，多少有一些用。


    “那你可千万别忘记了，九洲又有神鸟的传说……”


    他话未完，走近一步，靠近了司遥。


    为了听清他说什么，司遥耳朵几乎要竖起来，不经意瞥了一眼，眼下是他白花花的脖子，耳边还有温热的呼吸。


    眼里顿时充满疑惑，怎么张嘴不说话啊，九洲的神鸟到底怎么了，还有就是他作甚靠那么近，有点像他们俩个在密谋什么大事。


    密谋一词在脑海中划过，司遥无语极了，往后退了好几步，池春水微微仰头，淡淡一笑，“多谢了。”


    “真真是不用谢，真是不知道哪个倒霉蛋要被你这么忽悠。”


    司遥冲他摆了一个鬼脸。


    她说这家伙平时也不是爱装模作样的人，今天在观星楼晃了半天，还故意在路边上看书，入宫七年，根据她的经验判断，朝臣时不时往这里绕路，在此说话很容易被人听到墙角。


    他为了故意让人听到墙角，还把自己拉来演戏。


    说不定还增加了他刚刚那番话的可信度，就比如要是有哪个异想天开的人用神鸟的传说给自己加戏，说不定便要收拾收拾东西，提着包袱去封地过余生了。


    首先排除桓王，因为他为人比较谨慎，其余几位皇子中，睿王最有可能。


    “你这让人偷听墙角，也得确保有个人说话吧，我只是今天恰巧路过此处，要是我没有路过，你岂不是要对着树说话？”


    “成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天要帮我，我就得受着。”


    他如实说。


    —


    “神鸟的传说？太子真是好计谋，想借助祥瑞重获帝心，这可不行，你马上去观星楼找李斯，就说本宫有事要他办。”


    “还有一封信，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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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去。”


    曦光透过云朵洒满每一处大道小道，就连狭小的角落，都潋滟着碎光，太极殿门外站着身穿朝服的大臣，井然有序鸦雀无声。


    头顶上飞过的鸟不敢逗留，立在屋檐上，梳洗着羽毛。


    皇上在太极宫与高官谈话。


    君臣议事，内侍退到门外，生怕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丢了性命。


    李斯穿着用桑蚕做的白袍，等到了通传，未等他一脚入殿。


    威严的声音从高堂传来，“爱卿，最近星宿如何？”


    “禀陛下，臣观星宿，得知吾国要出现祥瑞。”


    “是何祥瑞？”


    李斯笑了笑，拱了拱手，“臣斗胆猜测，近日九洲的使者要来贺喜，九洲以神鸟闻名，神鸟庇护一方，可见景国今年又是安定的一年。”


    皇上听后，命李斯退下，脑海中渐渐想起九洲神鸟的传言。


    在接待外国使节的筵席上，司遥一身华服，坐在上位，饮茶时静静看着台下，她的目光落在司樾身上。


    目光交错，显然，她也在望着自己。


    比起以前那般无话不说，司樾率先移开目光，喝了一口桌边的酒，桓王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她突然扭过头。


    桌案上的精美糕点她毫无兴趣，等她在看时，司遥已经收回了目光。


    宴会在歌舞声中响起，景国率先献上一舞。


    一舞毕，众人喝彩。


    九洲的使者羽毛作饰，先是送上了礼物，礼单太长，念了半天都没有完，就当司遥以为结束了时，他又从怀中掏出一卷，滚在地上。


    难怪每年皇上对九洲的使者如此重视，能不重视吗，简直就是行走的金库。


    一抬头，发出池春水坐在她的下方，今日他也同往日不一样了，看来重大场合他也会对镜贴花黄，给自己装扮了一番。


    与平日相差太大，司遥险些认错了。


    他的身旁坐着一位美人，美人时不时给他斟酒。


    发现他也看到了自己，司遥浅浅笑了一下，就立马收来了，因为她发现池春水看了一眼，就立马移开目光。


    简直太不尊重人了。


    紧接着，便是九洲的公主献舞，司遥放下手中的糕点，准备认真欣赏。


    不愧是用九洲最美的羽毛制成的衣裳，不加任何装饰，却华美无比，更妙的是这美人，不是黑色的眼睛，而是拥有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


    羽毛衣固然美丽，可最美丽的，应该是她的眼眸。


    就像一颗绝迹了的宝石。


    缩着琴音轻轻响起，她跟着音乐跳舞，裙摆上的纹路被烛光照射，散在地上，就好像神奇的阵法。


    每一次转身，就会掀起一股香气，司遥注意到了她始终保持着神圣的姿态，就好像难以接近的高山莲花，就当她以为一舞已尽。


    一根羽毛轻轻飘起，就好像有了鸟儿的灵魂。


    它在空中徘徊了一圈，最终落到了一人桌上。


    九洲的公主平静道：“神庇护的人出现了。”


    司遥心道：倒霉的人要出现了。


    就是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说服九洲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