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相思

作品:《玉楼珠阁

    屋内炭火烧得并不算热,汤圆晾得恰到好处,云心舀起一个放进嘴里,皮薄馅大,枣蓉绵密,回味除了醇厚的枣香,还夹杂着桂花蜜的甜味。


    “云掌柜手艺这样好,该兼任个厨子,这间客栈也不愁没客人。”她喟叹一声,故意装作没听到萧煜的问题。


    那人却不依不饶,黑亮的眸子依旧执着地盯着她,问道:“情郎呢?怎么不见人?”


    云心没错过他眼底的笑意,抿着嘴唇,低头为难碗里胖乎乎的糯米团子。


    这汤圆是云掌柜手包的,皮薄馅大。瓷勺一碰,刚好接触到收口处最薄弱的位置,本就白里透黑的圆子内馅瞬间涌出来,散发出诱人的甜蜜枣香。


    正当萧煜锲而不舍地预备再次开口,被她故技重施,用汤圆堵住了接下来的话。


    “好了,这屋里除了你也没有别人。”她说完,萧煜明显眼神一亮,像餍足的小动物。


    许是一晚上水米未进,他对这碗汤圆格外珍惜,云掌柜本惦念着东家吃过晚饭,糯米又不易克化,只送了四五个上来。


    对于萧煜来说,就是垫垫肚子的程度。


    “所以,那粮仓是你烧的?”云心看着他将最后一口食物咽下,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萧煜将瓷碗放下,深深看了云心一眼:“倒不如说他们贼喊捉贼吧。”又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缓缓道,“那粮仓根本就是空的,周围撒上了些稻草和火油,一下子就烧起来了,我正巧在那,就成了纵火犯。”


    这些人装模作样地将空粮仓点燃,那其中的粮食又被转移去了哪里?


    她不由得想起方才发生在客栈外的事,家丁对人拳打脚踢,恨不得将心急如焚几个字写在脸上,而那位皇商却显得过于气定神闲了。


    粮食“被毁”,他虽不至于丧命,可这官必定是保不住了,连带着风雨飘摇中的蓝家,恐怕从今往后只会一蹶不振。


    萧煜这只替罪羊就在眼前,只要仔细搜查,必然会有线索,怎么会让她三言两语就轻易打发了?


    除非…比起寻找目击者,让她知道事情原委更麻烦。


    云心想到今夜的烟花,陷入沉思。


    或许他们本想以烟花作借口,将粮仓着火说成是一时不察,没想到被人撞见,这才拼命地想把人揪出来,顺便杀人灭口。


    想到这里,她脱口而出:“王爷今夜怎么会在粮仓附近?”


    萧煜表情凝固,似乎回想着不愿提起的经历。


    半晌,他反问道:“那姐姐为什么会在云生客栈?”


    “我…”自然是想来滁州寻你,分明是理所当然的答案,却滞涩在她喉中,成为不宣于口的悖论。


    尽管带回襄国的尸体疑点重重,她来滁州之前依然不知道萧煜是否还在这个世上。


    就如同不知道他是否死去。


    她只是想离他更近一点,在正月十五这天,看一看他曾经望着的月亮。


    去岁春闱在太傅的主持下顺利进行,新晋举子照旧成为朝堂上几方博弈的耗材,而傅仪方负责的那届春闱的考生,在秀帝刻意地调度下几乎销声匿迹。


    连大理寺都有忙不完的新案子,正德二十年的春闱舞弊似乎被所有人忘却,唯有云心还在执着一个真相。


    直到又一年除夕宫宴,她穿着一身白衣,看向高台上的故人:皇后娘娘终究没能生下孩子,叶彩依被怀疑禁足,又被升为贵妃。


    时间从所有人身上流过,唯独自己像是活在停滞的世界中,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四王妃对王爷的感情,当真令人羡慕。”类似这样的感叹频频传到耳边,她却觉得十分刺耳。


    看着富丽堂皇的宫殿,面前的珍馐美馔,她第一次觉得手足无措。


    “相思”这个词,那时有了真正的意义。


    心中有个声音隐秘地叫嚣着,逃去滁州吧,到他最后走过的地方。


    等她再次回过神来,已经坐在了去往滁州的马车上。


    为什么会在云生客栈?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我想你了。”


    萧煜笑起来:“对呀,我也想你了。”声音轻飘飘地,像一根羽毛找不到着落地。


    她猛然抬头,看向对面男子的眼睛,没有错过即将消弭的哀伤。


    她知道说错话了。


    “不是这个原因!”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似乎觉得说出事实太过残忍,来回地筛选用词,“其实…”


    “谢谢,”他起身,将瓷碗拿在手里,“姐姐何时回襄国,我随你一起。”


    木门吱呀一声,屋内只剩下云心一人。


    她抱住自己的膝盖,想要寻求一点温热。


    炭盆里的火星炸开,发出干燥的脆响,似乎在嘲讽着她的虚伪和软弱。


    萧煜一定看出了她的心思,连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隐秘角落处,被刻意忽视的想法:所谓的相思,真的只是因为心悦他,想见他吗?


    并不是,而是她认为这个世界将自己抛弃的同时,也将他排除在外。


    于是她顺理成章地认为二人应当惺惺相惜,是能够一起并肩走下去的同伴,与情爱无关。


    而爱和欲可以分开,欲望有时也能与“同伴”互相疏解。


    说到底只是孤独罢了。


    借着话语粉饰出虚假的糖衣,诱惑他交出真心。


    一时间自我厌恶到了顶峰。


    .


    朱芙蓉正同小二在厨房里忙活。


    煮过汤圆的锅粘上一层糊化的米粉,像没熬化的糖稀附着在上面,并不透亮。她二人守着两个木桶,各自洗刷着手里的东西。


    小二与铁锅并未达成和解,叹了口气,将即将沾到水面的袖子用手背往上推了推。


    并没有什么效果。


    他瞧着朱芙蓉同样沾湿的双手,将肩上搭着的布巾取下来擦了擦手:“这些活我来做就好了,朱掌柜上楼歇着吧。”


    身旁的朱老板讳莫如深地伸出根手指,搭在嘴唇上,“嘘”了一声。


    “今儿晚上我是没法回屋了。”


    话音未落,厨房外面的布帘被撩开一角,高挑清瘦的黑衣男子缓步而来,手上还拿着一只瓷碗,分明是稀松平常的动作,让他做起来就带着些矜贵与…违和。


    朱芙蓉无暇顾及门口的变动,想到自己今夜无处可去的窘迫,表情凝重,手中的碗很识时务地打了滑,险些摔破。


    “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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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上去接,碰到了那只碗的边沿,本来垂直下落的碗改了方向,被来人一手接住。


    “谢谢。”那人将碗放到木桶中,朱掌柜架着两条沾湿的胳膊,预备露出个礼貌性的笑容。


    然而她瞧了来人一眼,连笑的力气也没了。


    这人不就是“死”了一年的萧煜吗?


    “你!”朱芙蓉花容失色,向后退去,神色明明灭灭。


    伙计察觉了她的异样,解围道:“客官这碗给我就好,咱们云掌柜的手艺不错吧?”


    他在这地方做工久了,自诩记忆还算不错。话语间观察萧煜衣着,又将客栈里所有住店的客人回忆一遍,察觉并没有这号人,同样提着心伸出手。


    萧煜顺嘴答音,把碗递了过去:“方才你们东家还说,云掌柜这手艺当个厨子定然不差。”


    他状似无意地瞟了朱芙蓉一眼,抚过脖颈,衣袂浮动间露出被挡住的红痕。


    是云心才印上去的。


    “您是?”伙计并未发觉这边的对峙,提起东家,他忽然间对面前的男子提起兴趣。


    “哦,名字…不太方便告诉你。”萧煜思索半晌,笑道,“不过你们朱掌柜说得对,东家叫我‘情郎’。”


    伙计想起富商那句“四皇子妃”,又看了看面前的男子,倒抽一口冷气,心中感叹东家真乃一奇女子!


    随后与那口铁锅继续较劲去了。


    东家买下云生客栈定然有别的用处,只是这个用处…未免有些离经叛道了。


    伙计想到云心那张温婉可人的脸,不禁感叹。


    人不可貌相啊。


    萧煜出了厨房,朱芙蓉低着头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地回了屋。


    身后的小尾巴被他放任进了屋,见到云心十分讨好地笑了笑:“东家,王爷吉人自有天相,恭喜您夫妻重聚。”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见王爷福泽深厚…”她硬着头皮,话像倒豆子般说个没完。


    云心看向萧煜:怎么把她带过来了?


    萧煜轻咳一声:“你也不必再说这些,今夜我带王妃出去,这房间你自己住就是了。”


    他这话一出,朱芙蓉马上住了嘴,十分八卦地看着两人离开。


    客栈静得可怕,萧煜拉着云心走在前面,男子将头发高高束在头顶,马尾随着走动一晃一晃地,让人没法不注意瘦削的肩膀。


    这一年未见,他似乎变了很多,不仅棱角分明,身量虽然还是修长的,却多了些…力量感?


    眉宇间更多了少年意气,虽然还会露出熟悉的偏执神情,却与从前的阴鸷不同。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变化,就像困兽终于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获得一些聊以慰藉的自由。


    “我一路受老先生的指点,跟着采人,你猜他最后去了哪里?”萧煜紧扣住她的手,还亲昵地晃了晃。


    云心说道:“该不会,真的是去了丹阳吧?”


    萧煜并未回话,只亲了亲她的手背。


    两人一路走到着火的粮仓外,此时明火已经灭干净了,只是烧焦的味道充斥着鼻腔。


    萧煜脚步停下,看向对面的客栈,俯在云心耳边说道:“把我交给那位富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