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东家
作品:《玉楼珠阁》 一载春秋在指尖溜过,滁州的风似乎带着从大夏而来的沙子,一并卷着细密的雪砸在脸上。
梯子靠着云生客栈的门柱,上面站的是个老伙计,手中抱着一块崭新的招牌。
里外焕然一新,连带着原本行将就木的楼梯也改为实木制的,漆上油亮的栗子黄。
那位伙计才挂上新的匾额,转头便遇到了常在门前推牌九的“二叔”。
没人知道这位豁牙二叔的姓名,其常年行的坑蒙拐骗之事,长得也是贼眉鼠眼,颇有黄鼠狼之风韵。
此时他正用那双豆大的眼珠向内探看,朝梯子上的人搭话道:“你们掌柜近来在哪儿发的财,这般声势浩大可容易招人惦记。”
他还未说完,目光便落在屋内一位身穿素服的女子身上,立时心旌摇曳,浑身骨头都像被醋泡了似的,又酥又软。
“这小寡妇可太俏了。”二叔喉间发出一声感叹,露出一副牙疼又看见饴糖的纠结模样。
“您可别瞎说了!”伙计低声警告着,从最后一级梯子上跳下来,落地时都收着力气,生怕惊扰了屋内女子。
“掌柜的没发财,是我们客栈换了新东家,据说是襄国的一位王妃。”
“王妃?就是死在极乐门那个……”黄鼠狼还想再说两句,被伙计朝嘴里塞了一块饴糖,这东西原是给孩子们吃得,进嘴之后除非化完别想说话。
二叔的豁牙是真吃不了甜食,哼哼着捂住半边脸,抄起旁边递来的茶杯猛灌两大口。
才装修好的客栈,空旷,声音便格外明显。
他们二人的喧闹声一点不落,通通传进了屋内。掌柜揩去额头出的冷汗,朝女子陪笑道:“这地方都是些口无遮拦的,还请东家别见怪。”
云心头都不抬,摆了摆手道:“无妨。”
掌柜摸不清云心的态度,目光随着座位上的人一齐落在账本上,账目干干净净,比这位新东家的来历都清白许多。
三日前,这女子找到云生客栈,里外逛了一圈,张口便要将店面买下,却不说是什么缘由。
云生客栈的生意一向不温不火,全因面对着极乐门,借每岁正月十五前后将这一年的开支都赚出来,其余时间实在是无人问津。
去岁极乐门被火烧得干干净净,这云生客栈的寿命也就到了尽头。
掌柜实在不知她买这客栈作何用途,各方江湖人士聚集在此,情势波谲云诡。这女子一看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姐,不好好待在温柔乡里享福,来这做什么?
但银钱开路的道理在哪都行得通。
东家给的价钱足够高,还答应每月给掌柜和伙计开支,即使往后做亏本买卖,云掌柜也没什么可心疼的。
“账目我看过了,往后照常经营就是,只是别让那群人再来推牌九。”云心将账本合上,起身时腰间露出了一抹红色,在素白的布料上十分扎眼。
云掌柜看到不禁“咦”了一声,出声问道:“东家这玉佩,我看着倒十分眼熟,在哪见过来着?”
他思索半晌,一拍脑瓜:“这不就是…”
云心将玉佩取下,看向掌柜轻声说道:“就是什么?”
掌柜观察这位东家的神色,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向小二也讨了块饴糖放进嘴里。
那么漂亮的女子,怎么突然就满脸杀意呢?
一位红衣女子踏进了门内,露出脚上蹬着的马靴,朝殿内笑道:“才第一日开业,生意就这么差?”
掌柜一惊,忙看向座上的东家,心中默默为来人捏了一把汗。
这位可不是好惹的主,怎么说话这般随便?
女子身上的衣服不厚,让寒风一吹,肆意地扬起一片红色,如同跳动的火焰,掌柜这才仔细看向她的容貌,英气逼人,眉眼处却和东家有三分相似。
“出门就穿这些?滁州不比京中,当心受寒。”云心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下来,披在云萱身上。
店家默默地退了出去,将客栈留给两个女子。
似乎是这份来自长姐的关爱过于沉重,云萱抖了抖肩膀,将堪堪挂在身上的大氅搭在一边臂弯中。
她看向女子眼底的乌青,自从得知姐夫去世的消息,长姐比起从前更不爱说话,有时候还会一个人在角落里发呆。
她对男女情爱的认识都来源于话本,总是不自觉地想到,这便是情根深种的样子吧?
“我前日去拜访过张先生,他倒对这间客栈很感兴趣。”她自顾自倒了杯烈酒,喝了小半口暖身,“只是长姐,这地方咱们人生地不熟的,客栈也不盈利,买它做什么?”
云心凑近炉火边烤了火,思绪却已经回到了一年前。
她亲眼见过萧煜的尸体,浑身上下的肉已经烧得焦黑,能证明身份的是身上的那件衣裳,玉佩,以及肩膀中埋的那支箭头。
至于这具尸体的真相,秀帝和她心照不宣。
皮肉都烧焦了,怎得他身上的衣服完好无损?
“他没死。”云心喃喃细语,似乎是在劝慰自己,“这是离他失踪最近的地方,什么时候回来了,我会最先知道。”
说起萧煜,她眼中的执着和疯狂让云萱心底一惊,然而想到自己,不由得生出些同命相怜的感叹。
家中突遇变故,父母身死,她们姐妹两个,妹妹退掉原本的亲事,姐姐成婚没几日就死了丈夫。
都离圆满这两个字太远。
姐夫的丧事都过了一年,长姐却至今都不肯相信他真的死了,京中都传言她是悲伤过渡,得了失心疯。
可云萱知道,她没病,只是心里装着太多事,和谁也不能说。
“这酒多少钱?我可是新开张的第一个客人,算便宜点吧。”说到这里,云萱故作轻松地披上大氅,出声唤回了云心的思绪。
“找掌柜去结账。”
大氅对云萱来说有些短,刚好将她穿着马靴的鞋面露出来,客栈的门才一打开,风雪便见缝插针似的钻进去,思及屋内人单薄的衣衫,她又重新将门关紧。
掌柜和伙计正在对面的废墟中面壁,听到身后的关门声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便看到红衣女子拎着一坛酒笑眯眯地朝他们靠近。
“我结账。”
.
客栈内,白衣侍从闪身到女子身边。
“主子,打听到朱老板的行踪了。”
云心蜷起发凉的手指,默然看向谢宁,等着他的下文。
“这女子提出要验过您身上的玉佩才肯相见,她周围都是高手,凭我和虞渊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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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我知道了。”云心打断了谢宁的话,将腰间的玉佩取下来交到谢宁手中,最后看了一眼。
这东西,又不是什么定情信物……
只有找到这位朱老板,才能知道萧煜去了哪里。
谢宁同她将来龙去脉重新说了一遍,包括李四的所见所闻,所以实际上没人见过萧煜葬身火海,连这具尸体都是朱老板从极乐门中拖出来的。
还是一具破绽百出的尸体。
秀帝不知是眼不见为净,还是愧对于自己这个儿子,草草火化后就不愿提起。
自此全天下的人都以为她疯了,可那又如何,很多时候眼见都不为实,更何况,采人到现在依旧没死。
至少死讯没有传回京城。
按谢宁所说,极乐门掌握着采人的行踪,或许萧煜只是找到了他,又被什么绊住脚不便回京。
谢宁脚程不慢,只用了半个时辰便打了个来回,和他一同进入客栈的还有那位朱老板。
女子身穿红狐裘,一进门视线便牢牢吸附在云心身上,轻笑道:“襄国的人个个都长得这么漂亮?四王妃和王爷果然佳偶天成,只可惜…死了一个。”
她话说得从容,可眼中却带着审视。
“你不必试图激怒我,这对你,对丹阳部族没有任何好处。”云心直直对上了朱老板的视线,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一丝慌张。
此前云心只是怀疑,极乐门到底是江湖组织,手伸的再长也不至于管到襄国和丹阳的朝堂之上,除非…这里面本身就有哪方的细作,拼着往后再不能现于人前的代价也要相助。
好在她运气不错,试探出的这点破绽足以坐实朱老板的身份。
“与丹阳部族有什么关系,襄国愿意打还是愿意将部族蚕食掉,都是一句话的事,与我极乐门无关。”朱老板被云心盯得发毛,转身就要走。
“你还是不够聪明,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顺着刚才的话说下去。”云心将谢宁递过来的玉佩重新系在腰间,“说多错多,若我将你是丹阳细作的消息传出去,猜猜那些极乐门的老主顾,会不会和你算账?”
朱老板显然被激怒了,回身瞪着云心,再也没了进门时的从容。
“你没有证据。”
“我不需要证据,只要消息传出去了,以这些江湖人的情报网,不愁查不到。”
这地方牛鬼蛇神聚集,她与季十一查了一年,极乐门尽管神秘,却也不是铁桶一般,总有些谋财害命,见不得人的生意。
和秀帝一样,这些主顾要是心生怀疑,朱老板的死期便不远了。极乐门的老板总不至于缺心眼,人言可畏的力量对她来说已然致命。
屋外风声鹤唳,吹得人心发空,总落不到实处。
时间似乎过去很久,朱老板微笑道:“你想和我换萧煜的行踪,对不对?”
云心颔首,觉得全身凝滞的血液重新流动了起来。
他果然没死。
“老师带着他们去了丹阳边境,至今未归。”朱老板耸了耸肩,“那几具尸体是我找身形相近的人假冒的,至于他们现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
她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这些,又恢复了以往的精明模样:“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若是毁约,极乐门会和你鱼死网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