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书信

作品:《玉楼珠阁

    红绳外面几乎被尘土染得分辨不出颜色,好在外圈的银子保护了内里,尾部的“圆圆”此刻在她眼中放大了无数倍。


    里面的信纸厚厚一沓,除了折痕之外一尘不染,云心将它们一张张铺开,才发现每张纸上所写的日期并不相同。


    相处半年,竟不知道萧煜给自己写了这么多信,简直就像将他所有的秘密写在里面,将整个人剖开给她看。


    她心跳漏了一拍,一一查看落款,有的是萧煜,有的是萧之恒,笔锋流畅。


    近乡情怯,近心情怯。


    她随手抽出一封:


    红烛帐暖,辗转难眠。思及情之所起,欲提笔与娘子权作笑谈,其中亲疏远近又难以自洽。


    两年前于御花园惊鸿一瞥,竟是娘子救幼弟于危机之中。为夫幼时从未享此待遇,往后每每见幼弟,唯有嫉妒。个中滋味,不可为外人道。


    卧房临水就木,可见蚊虫,特掩窗棂以为娘子安寝。说来莫笑,那一纸婚书为夫已闭目能诵,然此身犹在梦中。恐相思一场,全是镜花水月。


    庭中空泛,可与娘子共植梧桐木,待来日枝繁叶茂,或能表为夫思慕之万一。


    天色将白,灯焰爆花,娘子酣眠榻上,仍不忘呓语算计为夫。


    好在,为夫不逞多让。对你全部的算计,是此刻,新婚燕尔。


    ——萧之恒书


    她一手脱力垂在身侧,数张信纸也随风过飘落在地上。


    云心俯身蹲在地上,想挨个捡起那些信纸,衣带却勾缠上旁边的白瓷瓶子,一并带到了地上。


    瓷瓶瞬间变成了碎片,里面盛的水将信纸浸湿,字体晕染成墨痕,将未尽的话涂抹干净。视线扫过,在模糊的光影中攫取出一句“对不起,是我先骗了你”。


    她满腔的怨气还没有落到实处,就被化为泡影。好个萧煜,只敢将自己的算计写在信中,却不敢宣之于口。


    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其实不用再分辨,萧煜成婚后所说的每句话都是真,无论是新婚夜那句调笑般的誓言,还是信中承认自己的算计。


    他虽然自幼便没了母亲,父亲又与他形同陌路,亲情对他来说只剩下冷冰冰的两个字。可那日得知她父亲身死,在去往大理寺的马车上,萧煜依然说了一句“我会陪你”。


    就真的陪到现在。


    或许他的真心早已被捧到她眼前,是她视而不见,用“交易”二字蒙蔽双眼。


    若萧煜真的图谋傅家的权势,产业,早在傅仪方入狱那一日,他就会对自己弃之如敝履。怎么会毫不犹豫地送给她李贵妃的遗物,怎么会每每露出那样柔和缱绻的眼神,怎么会……


    她真傻。


    “小姐,这是怎么了?”琼华听到声音一路小跑到容华阁,跪在云心身旁。


    她那双棕黑色的瞳孔里映出两个小小的云心,瘫坐在地上,狼狈不堪。


    云心尝试着起来,却发现浑身都提不起劲,苦笑道:“琼华,我真自私。”


    琼华被她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说得愣了一下,小姐自小与旁人不同,不论是男子要习的诗书还是女子要习的管家,无一不刻苦用功。老爷从不放松要求,而小姐也从不示弱撒娇。


    傅家出事后,小姐没有一刻想过放弃,只是一味地奔波调查,从不停歇,直到现在。


    她绝不是柔弱蒲柳,而是坚韧的山花。


    但此刻,琼华第一次在自家小姐的眼中看到了茫然失措。


    云心死死捏住手中的信,继续说道:“我一直都在忽视他的真心,利用所能用的一切,为了我自己。”


    是因为她想要调查采人身后的势力,萧煜才会偷偷去了滁州,至今生死未卜。


    可如今她却连府门都出不去,更不知道能为他做些什么。


    琼华握住云心的手,将那封被她死死攥着的信解救出来,安慰道:“小姐追查案子是为了找到害死老爷的凶手,这不是自私。”


    “王爷定然也是支持您的,这才偷偷去滁州调查,咱们现在可不能垮下。”


    琼华不知道小姐有没有听进去,只是本能地觉得她需要一些力量,坚定地向前走,一旦有迷茫和妥协便会前功尽弃。


    云心动了动麻木的小腿,借着琼华的力站了起来,说道:“多谢你了,琼华。”


    萧煜为了她几乎付出了所有,而她怎能驻足不前?


    半个时辰后,琼华拿着一封信往大门走去,内卫果然将她拦在内里。


    “你们拦我做什么,耽误了王府的生意,负得起这个责吗?”琼华还要再往前闯,却被内卫头领送到了云心面前。


    正厅内早沏好了一壶茶,热度适口。


    云心朝内卫抬手道:“大人请坐,还不知您贵姓?”


    内卫见她十分客气,也不敢倨傲不答,深深一拜:“王妃言重了,小人姓薛。”


    “大人姓薛?”云心道,“是与大理寺卿薛家有什么关系么?”


    这内卫是侯公公特意安排到王府的,她方才心乱如麻,竟没有想到其中关节。


    王府内不许人员进出,也不许消息外传。可没说不允许正常生活,也就是与外界的联系并不会被切断。


    “王妃睿智,小人与大理寺卿是堂兄弟。”


    果然如此,他来到王府必然不是巧合。


    云心指了指琼华手中的信,说道:“我也不愿难为大人,这信里没有什么秘密,劳烦大人拆开查验,再着人送到东市茶楼薛老板那里。”


    见内卫神色犯难,她补充道:“我与大理寺卿薛大人相熟,大人今日帮了我,往后就是四王府上下的恩人了。”


    说罢,她朝琼华使了个颜色,那封信递给内卫的同时,下面还夹着一张银票。


    那人起身朝云心一拜,当面将信通读一遍,见果然并未涉及滁州之事。


    思及下面垫着的那张银票,欣然应允:“王妃所托之事,小人定然尽心尽力。”


    .


    茶楼内生意兴隆,往来客人络绎不绝,门前来了一位带刀的内卫,冷着脸问道:“掌柜季十一在何处?”


    原本七嘴八舌闲话的客人都噤声不语,视线落在来人身上。


    小二将这位祖宗引到楼上厢房,满脸堆笑道:“官爷,我们掌柜就来了,您先在这等会。”


    可怜内卫平日里打交道的都是达官贵人,以为小二口中的一会真就是片刻功夫,坐在屋内还欣欣然喝了杯上好的茶。


    小二掩上门搓了搓手,无奈摇头。


    这是打哪里来了个缺心眼的?


    季十一听说四王府内进了不少官差,早出门去打探消息了,足足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才回到店里。


    小二早急得火上房似的,恨不得扑倒他怀里:“掌柜的,咱们店里来了个当官的,身上还带着刀。”


    季十一不以为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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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整日迎来送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未免少见多怪了些。”


    他朝里面看了一眼,止住话音。


    店内十分冷清,竟然连一个客人都没有,显得格外空旷。


    他顺着小二的视线看过去,楼上的人半靠在栏杆上,眼神中带着几分杀意,凡是进店内的客人几乎都被吓得退了出去。


    难为季十一对着这副表情还能笑得出来,小二深知自己闯了祸,拿着抹布埋头擦桌子。


    季十一不卑不亢道:“这位大人有何要事?”


    “我来送信,”楼上那人将视线投在小二身上,“你们店里这小二真是好胆色,连大内的人也敢骗。”


    听了这话,小二膝盖一软,直直地跪在地上。


    他也不知道这人是大内的啊。


    内卫从楼上下来,手中拿着一封信拍到柜台上:“东西送到了。”随即一个眼神都不愿多给,大步流星地出了茶楼。


    将四王府围住的官差据说就是内卫,季十一走到柜台前撕开信封,细细读了起来。


    这是云心的笔迹,里面只交代了铺子的经营事宜,其它的并未多说。


    季十一纳闷:“平日王妃找到他不是查人就是查事,什么时候关心过铺面经营?”


    信里面绝对有别的消息,他前后翻了一遍,并未看到别的内容,抓了抓头发。


    难不成用了什么浸水才显出字的机关?


    小二偷偷摸摸地凑了过来,他不识字,季十一也不怕内容叫他泄露出去。


    整张之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如同天书一般,没一会就如同眼前经过许多蚂蚁似的,头昏脑胀。


    小二瘪了瘪嘴,视线内却掠过几个黑点,他指向其中一个问道:“掌柜的,这信上怎么这么多黑疙瘩?”


    季十一笑道:“这是蘸墨太多,书写时顿笔留下的印记,不是黑疙瘩。”


    小二哦了一声,默默地离天书远了点。


    季十一再次研究起来,却没有忽视那几个黑点。只是写一封信,用得着蘸那么多墨吗?


    而且那些墨点全部都落在字的最后一笔上。


    他将那几个字单独摘了出来,又穿成一句话:暗查极乐门。


    果然,这位东家除了给他出难题,根本做不出别的事来。


    .


    滁州,极乐门。


    李四拿着萧煜交给自己的玉佩坐在一片废墟中,腰间的雁翎刀早已不见踪影。


    新月高悬夜空,云生客栈早早关了店门,那几名推牌九的草莽也不见踪影。


    几日前闹市一般的场景犹在眼前,如今却门可罗雀。


    他忽地将耳朵贴近地面,有一行人骑马而来,数量不少。


    周围有个半人高的木板,孤傲地矗立在众多焦炭碎石之中,李四无处躲藏,索性钻到木板后,他一身黑衣,若不是眼力极佳的高手根本发现不了。


    谢宁带队锦衣夜行而来,在人群中十分扎眼,李四从模板缝隙看过去,认出了他,这才起身朝众人走去。


    “谢小子,真没想到你能回来。”李四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顺势将手上的泥土抹在了衣料上。


    谢宁焦急道:“李四哥,先别说这些,萧煜呢?”


    李四原先勉强挤出的笑容骤然崩塌,背过身去不愿面对。


    谢宁忽地心里一慌,抓着那人地胳膊迫使他面对自己,追问道:“萧煜呢?还有颜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