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禹设立了“九牧”，作为管理九州的地方长官。


    温初辞因治水有功，被禹安排去了总水利部门当差。


    定期会有底下的官员来向他汇报，他也会按照禹的指示，去河堤旁边逛逛。


    事实上他并不能完全理解禹的水利工程设计，一个很命苦的文科生每次向上汇报都是说车轱辘话。


    好在禹并没有发现端倪。


    【公共权力系统的建立，是国家形成的雏形。[1]】


    仪表盘适时地播报道。


    时间快速推进到了后期，终于到了禹传位的时候。


    传统氏族社会的禅让制已经分崩离析，禹将自己的位置传给了儿子夏启。


    【王位世袭制取代了禅让制，导致原始氏族的解体和国家的建立。】


    【夏朝成为了中国可记的历史上第一个奴隶制国家，夏启成为第一个世袭君主。[2]】


    弹幕开始庆祝起进度的推进，祝贺直播间的标签栏从【原始社会】改变为【夏】。


    还有一个讨论的弹幕突兀地出现：


    「为什么从选贤的禅让制到世袭制，会是历史上的一个进步呢？[3]」


    有的弹幕附和着这个问题，提出现代社会花费了很长时间才形成的选贤举能，明明在原始部落就已经出现了。


    法渊停下记录笔记的手，转头问温初辞：“要试试回答一下吗？”


    他把现有的笔记递给温初辞，贴心地帮人翻了页。


    “怎么还有加试！”


    法渊拍拍他的肩膀。


    “试试吧。”


    温初辞的思维本是凌乱的，在仔细复习笔记之后，渐渐有了思路。


    “以前的平等是建立在资源不够分配、没有剩余财产的基础上的。”


    “剩余财产的出现改变了这个状况，社会出现了阶级，出现了贫富差距，那样的状态本就会被瓦解，不可能维持。”


    温初辞又翻了几页，接着回答道：


    “自然灾害需要一个集中力量的体系，大禹治水让公共权力机构产生，形成了国家机构的雏形。”


    “而拥有剩余财产的人，会成为那个掌管国家机构和公共权力的人。”


    他想了想，补充道：“这是历史所趋。”


    法渊点点头，重新在笔记上整理成了完备的答案。


    “这是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


    「此平等非彼平等啊。」


    「所以才是进步嘛，不能只看文字本身，还要看内容的。」


    温初辞回答完问题没多久，仪表盘也开始发出声音：


    【前往下一个时空之前，请宿主回答以下问题：】


    【简述夏朝的建立[4]】


    “怎么还有……”


    温初辞抱着法渊的笔记，开始快速回忆前面散乱的知识点，努力将他们串起来。


    “前面出现过的，直接复述就好了。”


    法渊帮他翻了笔记，指了指上面的文字。


    “地域划分区域是国家形成的标志之一。”


    “公共权力系统的建立，是国家形成的雏形。”


    “王位世袭制取代了禅让制，导致原始氏族的解体和国家的建立。”


    【1】


    【回答正确，请宿主和系统前往下一个时空。】


    【特别提示，宿主需在夏朝经历以下几个板块：】


    【立法思想、立法概况、司法制度】


    【其中，立法概况需重点修复刑法相关内容，包括刑事罪名、刑罚（五刑），以及刑罚适用原则】


    【希望宿主注意安全，旅途愉快。】


    温初辞拍拍手掌，面露兴奋。


    “终于可以判案了吗！我看过的刑侦片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一旁的法渊适时地说道：“学过刑法吗？”


    “……没有，下学期才学。”


    温初辞瞬间焉了气，心里没了底气。


    他属于是刑法还没来得及学，法制史也还没学明白，到时候出手是冤案还是清案，还真的说不定。


    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法渊安慰般拍拍他的肩膀。


    “没事，系统哥有的是办法。”


    这人机哥自己叫自己“系统哥”实在滑稽，温初辞没忍住笑出声。


    他总算放下心来。


    自己还有个这么大的人形外挂立在那里呢，没什么要慌的。


    时空转换，温初辞突然出现在一个夯土建成的王宫外。


    起义的人群衣着粗布，有的人因为和守卫争执，身上挂了不少伤。


    他们面目狰狞，嘶声力竭地声讨着：


    “我族向来选贤举能，何故容子继位！！”


    冲在最前面的人义无反顾地撞上守卫的刀剑，脖子上抹上一片血光，睁着眼睛倒在地上，没有了呼吸。


    一个领队的人英勇赴义，剩下的人也来了勇气，纷纷不顾生死地往上撞。


    他们的力量终究是薄弱的，只是伤了几个守卫，死的死，伤的伤。


    起义的人们被押了下去，但他们的声讨却传进了夏启的耳朵里。


    法渊带着温初辞畅通无阻地来到王宫内部。


    高处坐着一个陌生的人，衣着精致的丝织品，一看就是身世名贵的贵族。


    “那是夏启。”


    法渊提醒道。


    夏启面露愁容，听着属下汇报着反抗的人群，焦虑地在宫中踱步。


    只是靠杀戮难平民心，只会让更多的人被起义的人感染，向他这个新模式下的领主发起反抗。


    他需要一个说服民众的理由，但又不能像自己的父亲一样，用十三年治水的功绩说服人心。


    汇报的人离去，夏启独自坐在高位上，轻声叹息。


    “我确不如父亲贤德，也并非现世最贤能之人。”


    「其实夏启也没有不厉害吧？只是大众接受不了变化的选举方式」


    「血缘战胜了贤能啊，他先是禹的儿子，然后才会被讨论才能」


    「血缘成为纽带，王权来源于血缘继承」


    【任务更新：请宿主帮助夏启想一个说服大众的说法，要求逻辑合理，能自圆其说。】


    正在吃瓜的温初辞突然听到仪表盘的声音，睁大了眼睛。


    “啊？我吗？我去说？”


    让他一个大学生去劝说一个君王吗？


    不会直接嘎在那儿吗？


    温初辞很努力地回忆老师上课讲的是什么，但夏朝的内容比较靠前，他已经记不太清了。


    ……还好没有以这种状态草草去参加期末考试。


    一筹莫展的温初辞向法渊投来求助的目光。


    法渊沉默地转过头，躲过了宿主热切的求助。


    按照规则，他不能在仪表盘可检测的范围内告诉宿主答案。


    “喂……”


    温初辞拽了一把法渊那件不属于这个朝代的改良版中式衣服。


    “给个提示也行啊。”


    法渊回过头，“不要慌张。”


    温初辞：“人机退订。”


    “……”


    两人面面相觑，硬是对视了几秒。


    弹幕飘过一堆「哈哈哈哈」和「人机退订」。


    温初辞不甘示弱地凑到系统哥面前来，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认真点啊。”


    “不，要，慌，张。”


    法渊像个卡顿的机器，如温初辞所说，认认真真地重复道。


    他的目光从容淡定，甚至可以说是机器人一样毫无动摇，像是在遵循什么指令。


    “人机……”


    “小辞，再想想。”


    法渊打断了他的话。


    温初辞顿住了声音。


    他是在原始社会当过大祭司的，那是他开始中国古代法制史旅程的第一个身份，自然记忆深刻。


    但那是什么意思呢……


    神明，不要慌张。


    只要是神明的旨意，人们就是会相信的。


    不管多么荒谬的行为，多么史无前例的思想，只要来自神明，就能被认可。


    “我明白了！系统哥，给我安排一个大祭司的身份，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法渊欣慰地点点头，操作系统改变了温初辞的装束，还很有私心地给他配了一根青铜器雕刻的棍子，比原始社会的木头高级多了。


    “哇靠我现在真的很像法师啊……再加个魔法披风，我觉得我可以像西幻小说那样飞上天了。”


    温初辞拿着法棍，在原地转了一圈。


    “需要吗？”


    法渊的手指点在面前悬空的屏幕上。


    “不必不必，我随口一说！”


    「律师（错），法师（对）」


    「原来中国古代不是叫律师，而是叫法师的吗？」


    「前面的不要误导大众啊！！」


    温初辞出现在夏启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礼。


    “属下可为王请天命，若神明现世，认可您和夏氏一族为天命之子，自然可平民心。”


    夏启先是一喜，却又快速冷静下来。


    “你怎知天命选予，而非旁族？”


    温初辞神秘一笑，开口道：


    “王，天机不可泄露。”


    明明什么都没有说，温初辞的言语却给了夏启莫大的信心。


    他从位置上坐起来，走下台阶，来到温初辞面前。


    “你所需任何物品，皆可向宫内提。”


    “请确保万无一失，使百姓归心，不再生乱。”


    一个王走下台阶，竟与温初辞平视站立。


    温初辞微微欠身，却并未应允。


    他握紧了手中的法杖，垂眸像是在感应什么。


    片刻，他抬起头，眼神清明坚定，口中缓缓道出：


    “王，属下无需确保万无一失。”


    “请王信天命。”


    告别了夏启，温初辞跟着法渊走出了王宫。


    “哥，我刚的表现怎么样？是不是一点破绽都看不出来？”


    “哇靠我心跳得好快，生怕他看出来什么……”


    “这种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感觉好爽！我要是考试的时候说什么就是什么，老师直接给我打满分就好了。”


    还好历史记载里面对夏启的记录不多，系统设定的夏启比较纯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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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初辞简直不敢想，他要是遇到的是类似秦始皇那种暴戾多疑的君主，和对方多打几回心理战，自己会不会直接心虚败露。


    “有种演港片无间道的感觉，完全是打心理战啊。”


    温初辞手里拿着系统哥特意给他准备的棍子，倒着走在法渊的面前。


    法渊看着眼前这个高兴得蹦蹦跳跳的小孩，抿唇微笑着点点头。


    “你越来越像法师了。”


    “一来生，二回熟。”


    “我要是没在原始社会当大祭司，肯定没有这种经验。”


    他拽上法渊的胳膊，往前跑了一步。


    “走走走，我们得去讨论一下‘神明的小伎俩’。”


    作为一个已经抛弃了理化生两年多的学生，温初辞只能凭借记忆里残存的地理知识，努力想一个很唬古代人，但是其实很简单的办法。


    “你怎么看起来这么兴奋？”


    法渊坐在木桌旁边，询问道。


    温初辞激动地比划道：“这辈子第一次当江湖骗子，骗的还是整个朝代，骗真正的君王，有点激动。”


    果然……人类是一种神奇的生物。


    法渊默默感叹道。


    温初辞在房间思考了很久，依旧没有找出百分之百确定的方案。


    他承认自己在夏启面前说“无需万无一失”装得很爽，但真正落实到小伎俩，他真需要万无一失。


    如果真的失败了，要么是他被夏启以乱教处死，要么是夏启被众人攻击，走下王位。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他自己都会被系统哥剿杀吧……


    温初辞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法渊，得到对方疑惑的眼神。


    “怎么了？”法渊问道。


    “想不出来啊，我以前背的山谷怎么样、山坡怎么样，已经完全还给我的地理老师了。”


    温初辞挪着木椅，坐到了法渊身边很近的位置。


    “系统哥，帮帮我……”


    “我说过我是掌管人类法制历史的管理者，物化生地都不归我管。”


    法渊撑着脑袋，淡淡地回答道。


    “所以，准确来说，我也是文科生。”


    “那没事了……”


    眼前飘过一些弹幕，温初辞这才想起还有直播间这回事。


    他像真正的主播那样吆喝起来：“家人们，帮我搜一下。”


    弹幕上出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比如造雨、造风，山谷回声、彩虹当日，剪影玄鸟……


    集思广益下，越来越多魔术小伎俩加上详细的操作指南，从温初辞的面前滑过。


    “谢谢大家！很有用，我和系统哥商量一下。”


    他们讨论了好几种方案，最终选择了人造彩虹。


    在资源贫乏的夏初，他们能找到的资源很少，更别说手动创造硫磺、干冰等等造物。


    人造彩虹是最方便的方式，只要控制好洒水的疏密，让水雾在半空中均匀喷洒，就能靠太阳光的折射呈现出七彩的光环。


    “系统哥，跟我/干活去。”


    法渊跟在温初辞的身后，和他一起敲敲打打，制作出能够突然加压之后喷洒水雾的青铜器。


    器具的一头连接着防水管，只要往水箱里面加压，就能喷洒出水雾。


    他们在太阳下试了很多回，寻找太阳光合适的角度和方位，好几天都忙得满头大汗。


    温初辞擦了擦额头的汗，拿着叶片往脸上扇风。


    “哥，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夏朝‘天命’这个概念的。”


    法渊最后检查了一遍连接口，确认无误之后才将器具摆正，跟着人坐在地上。


    他倒不觉得累，也感觉不到热，额头上一点汗水都没有。


    “你打算怎么记住夏朝立法思想‘天命’？”


    “彩虹啊。”


    温初辞往旁边挪了一步，手上的幅度更大一些，顺带把叶子扇动的风也带到法渊的身上，吹动衣襟。


    他信心十足地打量反复测试的装置，期待的目光亮亮的。


    而身旁的法渊却没有把目光从他的身上挪走，他盯着少年明亮的双眸出神，不知不觉就看了很久。


    温初辞感觉手酸，停下晃动的叶子，揉了揉手臂，


    法渊从地上捡起叶片，对着温初辞扇动起来。


    他有节奏地晃着叶片，感觉不到累，将所有清凉的风都落在温初辞的身上。


    “要是真的失败了怎么办？”


    温初辞突然问道。


    “可以重来。”


    温初辞疑惑地转过头。


    “重来是什么意思？”


    “回档。”


    回档倒是很好理解，就是后退时间线，重新再演一次。


    温初辞从地上蹦起来，抓住了法渊的肩膀，来回摇晃了几次。


    “你有这技能早说啊！害我担心这么久！”


    他看见法渊轻笑，又突然想到什么：


    “有什么代价吗？是不是要消耗什么代币？金币，还是积分？我答对题目没有积分奖励吗？”


    “没有代价。”


    法渊收起笑。


    至少对于你来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