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谎鳞如刃
作品:《疯批人鱼:饲养员她总想逃》 “主人……”
他的声音不再是之前那种刻意放软的委屈腔调,而是带着一种真实的、仿佛从深海淤泥里渗透出来的低沉与倦怠,
“我好累……”
他轻轻地说,像是叹息,又像是撒娇。
那声音里蕴含的疲惫感如此真切。
他说话的同时,巨大的、覆盖着银色鳞片的华丽尾鳍,极其小心地、几乎是悄无声息地滑上了沈砚身侧“床”的边缘。
冰凉的鳞片边缘,带着海水的微腥,精准地、轻轻地贴在了沈砚的手背。
“这里……好酸……”
瑟澜的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丝因不适而生的微颤,冰蓝色的眼眸专注地凝视着沈砚,里面盛满了纯粹的依赖和请求,
“可以……帮我揉揉吗?”
沈砚的手背被那突如其来的冰凉触感激得微微一缩。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面对未知生物本能的警惕,将手从瑟澜的尾鳍旁抽离,身体也向砗磲内侧不易察觉地挪开了些许距离。
她没有回应他的请求。
瑟澜的眸子瞬间低垂下去,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更深的阴影,那刚刚还盛满请求的眼神似乎暗了一下,掠过一丝极快、极难捕捉的阴霾,如同被瞬间乌云遮蔽的月影。
但转瞬间,那阴霾便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我不想回去……”
他抬起眼,再次看向沈砚,那眼神里充满了赤裸裸的抗拒,如同被触碰了最深的伤口。
“回去……”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控诉,
“他们会把我关起来……”
“还会……”
瑟澜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仿佛喉咙被无形的手扼住,
“打我……”
“用坚韧的、带着倒刺的网……抓我……勒进我的鳞片里……”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厌恶。
他微微仰起头,再次看向沈砚,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恐惧,有依赖,有控诉,更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挽留。
沈砚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抽动了一下。
阴影?累?
之前的混乱中,甲板上那些惊惶失措的面孔和撕裂的捕捉网碎片还历历在目。
到底是谁给谁留下了更深的阴影?
那条撕裂坚韧合金网如撕开薄纸、带着原始暴戾气息的鱼,难道不是眼前这位正垂着浓密睫毛、诉说疲惫和恐惧的瑟澜?
如果说在实验室那重重禁锢之下,瑟澜那些关于痛苦和囚禁的低语,她尚能带着几分职业性的悲悯去倾听,甚至尝试理解,那么现在……
沈砚的视线下意识地扫过脚踝,那几乎在瞬息间就愈合得只余一道新嫩肉色的伤口……
一股被愚弄的、冰冷的怒气悄然爬上心头。
在实验室里,她曾那样细致地为他包扎的尾鳍伤口,现在想来,每一个触碰,每一圈绷带,都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供他取乐的表演。
他根本不需要她的照顾,他只是在戏弄她。
这股怒气被她压在心底,如同被投入深海的石块,只激起一丝暗涌便迅速沉没。
力量悬殊。
她清晰地认识到,此刻任何情绪的外泄或直接的冲突,都无异于自寻死路。
逃离的机会需要等待。没有他主动或者被动地提供帮助,想在这片茫茫大海上独自返回陆地,无异于痴人说梦。
她从身下巨大的砗磲床上下来,冰冷的石面触感让她混沌的思绪清醒了一瞬。
她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平稳,目光没有再看瑟澜,而是投向洞穴外那片被月光浸染的幽蓝水波。
她需要了解环境,需要知道自己的处境究竟有多绝望。
随着她的步伐迈开,一股冰凉的气息立刻如影随形地贴了上来,就在她身后一步之遥。
不需要回头,沈砚就能清晰地感知到那目光的重量——专注、粘稠,带着深海生物特有的冰冷审视,牢牢地钉在她的背上,
如芒在背,让她颈后的汗毛都微微竖立起来。
她强迫自己忽略那令人不适的注视,走出了海蚀洞的遮蔽。
瞬间,一股冷冽咸腥的海风毫无遮挡地扑面而来,带着深秋入骨的寒意,狠狠灌进她单薄的衣物里。
沈砚猝不及防,猛地打了个寒噤,牙齿都忍不住磕碰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抬眼望去。
视野所及,是无边无际的、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碎银的深蓝海洋。
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下方的礁石,发出低沉而恒久的轰鸣。
除了他们所在的这个海蚀洞,只有洞窟后方隐约可见一座被夜色笼罩的小岛轮廓。
岛上植被茂密得近乎蛮荒,高大的、形态奇异的树木在月光下投下浓重的阴影,藤蔓如巨蟒般缠绕垂落,散发着原始而孤寂的气息。
那绝不是人类活动过的痕迹,而是一片被遗忘的、纯粹的野性之地。
外面的情况一目了然:孤立无援,四面环海。
唯一的陆地是那座充满未知危险的孤岛。
刺骨的寒冷很快驱散了沈砚心中那点微弱的探查欲望。
她不再犹豫,果断地转身,缩着肩膀,快步走回相对避风的海蚀洞内。
至少这里,隔绝了那能穿透骨髓的海风。
瑟澜,那个冰冷气息的源头,亦步亦趋地紧跟着她,在她转身回洞的瞬间,几乎是贴着她的后背滑了进来。
沈砚能感觉到他带起的水流拂过自己的小腿。
她刚在洞内站定,试图平复被寒风激起的颤抖,就清晰地听到身后水流被快速搅动的声音。
瑟澜似乎……加快了速度?不是那种悠闲的跟随,而是带着一种目的性更强的贴近。
沈砚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她猛地转身——
瑟澜那张在幽蓝水光映衬下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庞,已然近在咫尺。
他微微歪头,湿漉漉的雪白长发有几缕黏在他光洁的额角,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覆盖着幽暗鳞片的胸膛上。
“冷吗,主人?”
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海水般的质感,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那语气听起来像是关心,但那过分靠近的距离和毫无避讳的、直勾勾的目光,却让这句问候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