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军营帐内。


    李阳召集了所有核心将领。


    赵虎将一张陈旧的羊皮地图在桌面上缓缓铺开，沉声道：“主公，诸位，这是我方才花重金，从城中一个老地主手中购得的栗阳县详图，此图乃其祖上所传，远比军中所用舆图更为详尽。”


    众人立刻围拢过来。


    李阳目迅速扫过地图上的山川河流。


    他的手指顺着绕城而过的栗河，向上游移动，最终停在北方约三十里外的一处山坳。


    栗河的源头正是从此处蜿蜒而出。


    “不好！”李阳猛地一拍桌子，“你们看这里！这处山坳入口狭窄，内部却地势低洼宽阔，这根本就是一个天然的蓄水坝址！若叛军在此处修筑堤坝，截流蓄水……”


    “一旦决堤放水，洪水顺河道冲下，整个栗阳盆地都将变成一片汪洋，三万大军就会毁于一旦！”


    帐内瞬间死寂。


    牛金倒吸一口凉气，说道：“俺说那栗河的水位怎么低得那般反常，河床还干净得连根草都没有，原来……原来他娘的是被人上游截断了！看那水线痕迹，这怕是至少蓄了快一个月的水了！”


    “主公，我们必须立刻撤离！”赵虎急促道。


    “嗯！”李阳说道，“现在我全明白了！叛军为何轻易放弃这座富庶坚城，今日赵广为何要在城下挑衅，一切目的就是要我们死守城内，他们真正的杀招，是水攻，是要将我们这三万大军，连同这座城，一口吞掉！”


    “主公，得立刻禀报刘大人！否则大军危矣！”柳青急道。


    李阳摇头道：“刚才在宴席上，我已提醒过众人，奈何无人肯信，特别是那冯闯，此刻正将这栗阳城视为他战功的象征！”


    “既然他们不信，那我们也不能留在这里等死，叛军今日急于挑衅，很大可能会在今夜放水！”


    他指移着地图上，栗阳城西侧的一处高地。


    “传令！全军立刻撤离栗阳城，转移至这个山头！”


    “主公，那……那粮草怎么办？”赵虎问道。


    “一起带走！”


    李阳取出一枚令牌，交给赵虎，说道：“这是刘大人刚赐下的副帅令牌！你持此令，带队押运粮草先行出城。记住，动作要快！”


    “是！末将遵命！”


    赵虎接过令牌，立刻转身冲出营帐安排。


    李阳快步来到后方一营帐。


    帐内。


    苏婉儿正坐立不安，清清和胡范根侍立在旁。


    苏婉儿立刻迎上前，上下打量这李阳，担忧道：“相公！你终于回来了！白天我听到你出城与那叛将厮杀，我心都快跳出来了，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啊？”


    “我没事。”李阳握住她的手，“婉儿，听着，现在没时间多说，这座城很快就要被大水淹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苏婉儿对李阳有着毫无保留的信任，立刻点头道：“好！我们马上走！”


    清清和胡范根闻言脸色发白，立刻收拾细软。


    李阳护着苏婉儿登上马车，又叮嘱道：“清清，范根，保护好夫人！”


    “是！老爷！”两人齐声应道。


    李阳翻身上了一匹快马，深深看了马车一眼，又猛地一抽马鞭，再次冲向城内。


    虽然那些人刚愎自用，但毕竟同为朝廷军队，尤其是刘大人，一直关照自己，这份恩情怎么也值得自己冒险一次！


    县衙内堂。


    刘文渊正与丁进将军商议明日的进军路线。


    李阳直接闯入，将地图铺在刘文渊面前，指着那个山坳说：“刘大人！丁将军！请看此处！叛军极可能在此蓄水多日，欲行水攻之计！栗阳城危在旦夕！请大人速速下令，全军紧急撤离！”


    丁进老将军闻言，凑近地图仔细观看。


    很快，他脸色骤然剧变，失声道：“这……这地形！刘大人，李将军所言非虚！此乃绝地！若真如此，我军危矣！”


    刘文渊思索了一会，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叛军会如此轻易就被冯将军攻破栗城，原来这是诡计，冯闯这个蠢货！险些害死我三军将士！”


    他猛地站起身，厉声喝道：“传令！全军听令！立刻放弃所有不必要的辎重，火速撤离栗阳城，向西面山地转移！快！违令者斩！”


    说完，刘文渊又急忙看向李阳，说道：“李将军，大军粮草至关重要，必须……”


    “大人放心！”李阳打断道，“末将已在半个时辰前，命本部人马押运所有粮草先行出城了！”


    刘文渊感激道：“好！好！李将军！你真是……真是有先见之明啊，此战过后，本官必定重重奏报你的功绩！”


    “军情紧急，请大人速速撤离！末将还需回去约束本部，护送粮草，先行告退！”


    李阳抱拳，不等刘文渊回话，便转身冲出县衙，跨上战马，向着西城门疾驰而去。


    身后，整个栗阳城瞬间炸开了！


    “快跑！大水要来了！”


    “刘大人有令！全军撤离！违令者斩！”


    “往西边山上跑！”


    各级军官的吼声、士兵慌乱的奔跑声、马蹄声、锣声响成一片。


    冯闯虽然不甘心，但也不傻，在看到刘大人的书信后，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马上组织陇右军队逃离。


    张奎、丁进等将领也纷纷收拢部队，仓皇撤离。


    李阳快马加鞭，追上已经抵达西面山坡的李家军。


    “主公！”赵虎迎上来道，“粮草物资和夫人均已安全抵达！”


    “好！”李阳勒住马，回身望向山坡下。


    只见漆黑的夜色中，无数火把如同蜿蜒的星河，正慌乱地向山坡方向涌来。


    李家军将士们默默地看着山下友军的狼狈，心情复杂。


    就在大军混乱撤离约半个时辰后....


    “轰隆隆——！！！”


    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从北方遥远的山谷中隐隐传来！


    紧接着，大地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山坡下的混乱瞬间变成了彻底的恐慌！


    “水！大水来了！快跑啊！”


    “快！加快速度！丢弃重物！快上山！”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仅仅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浑浊的洪水如同一面巨大的墙壁，从栗阳城方向汹涌扑来！


    瞬间吞没了低洼的官道，淹没了农田，猛烈地撞击在栗阳城的城墙下，激起滔天巨浪！


    一些还没来得及跑上山坡的士卒，瞬间被无情的洪水卷走，只留下绝望的惨叫声和求救声在夜空中回荡。


    天色漆黑，洪水滔天，根本无人能够施救。


    刘文渊在山坡上，望着山下的一切，痛心疾首，只能嘶哑道：“快！快！都往高处走！不要停下！”


    经过一夜的煎熬，天色终于渐渐放亮。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的景象。


    昔日肥沃的栗阳盆地，已化为一片浑黄的汪洋，水面上漂浮着断木、杂物，甚至还有牲畜和人的尸体。


    栗阳城如同一个巨大的水牢，只剩下小半截城墙和少数高耸的屋顶还露在水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