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


    一条通往白水县的新路上。


    李阳带着五十名装备齐整的家丁策马赶到时，看到的只是一片狼藉。


    十多个伙计和佃户或坐或躺，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惶恐，其中几人身上挂了彩，正被同伴简单包扎着。


    车轮倾覆，原本满载的茶叶散落一地，被踩踏得不成样子。


    “东家，您可算来了！”一个满脸是血的伙计踉跄着爬起来，“山贼，是黑风岭的那伙山贼！他们刚走不久！”


    李阳翻身下马，目光扫过现场。


    道路上混乱的脚印深深嵌入泥地，有人的，更多的是马的，纵横交错，显见来者人数众多且肆无忌惮。


    “人没事就好，货物损失了多少？”


    “茶叶…茶叶都被抢了！”伙计喘着粗气，“他们还抢了农户们的铁器，锄头、镰刀…一样没留！还、还…”他眼中恐惧更甚。


    “还什么？”


    “他们还让我带话给东家您…”伙计的声音抖得厉害，“说…说这条道、这地界，是他们说了算！连…连县太爷都管不了他们黑风岭！让东家您…准备五千两白银，三日后…他们自来取！若是不给，就、就烧了茶厂，踏平这里！”


    周遭的家丁和佃户们闻言，脸上都浮现出愤慨与恐惧交织的神情。


    黑风岭山贼的凶名，在这十里八乡无人不知。


    李阳沉默片刻，淡淡道：“知道了，先带受伤的弟兄们回去好好医治，费用全记在我账上。”


    三日后。


    茶厂外的空地上，肃立着七十名李府家丁。


    不同于往日护院的模样，他们今日个个身着劲装，手持制式统一的刀盾，背后还负着弓箭，队列整齐。


    李阳站在队伍前方，一袭青衫，神色平静。


    卢贵站在他身侧，手心却不断渗出冷汗，低声劝道：“东家，那赵天霸绝非善类。听闻他身高八尺，力能扛鼎，一身横练功夫刀枪难入，曾是边军悍将，因犯事杀了上官才落草为寇，官府几次围剿都损兵折将，连郡城派来的守备将军都栽在他手里…我们这点人，恐怕…”


    正说着，放哨的家丁连滚带爬地奔来，气喘吁吁：“来了！东家！山贼来了！好多人马！”


    远处，尘土飞扬，如乌云压境。


    沉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很快，一支庞大的马队出现在道路尽头，足足有百骑之多！


    山贼们个个面目凶悍，手持雪亮马刀或强弓硬弩，身上散发着浓烈的煞气。


    为首的是一名巨汉，骑在一匹格外神骏的黑马上，犹如一尊铁塔。


    他果真如传闻所说，身高近两米，虬结的肌肉几乎要将身上的皮甲撑裂，满脸横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额角划至下颌，更添几分凶恶。


    他目光睥睨，仿佛眼前严阵以待的李阳众人只是待宰的羔羊。


    一些胆小的佃户吓得腿肚子发软，有人失声惊叫：“是…是‘擎天力士’赵天霸！真的是他！”


    赵天霸听到这惊呼，得意地狂笑起来


    “哈哈！”


    “既然知道爷爷的名号，还不快快把银两献上来！省得爷爷动手，还能留你们一个全尸！”


    “以后每月这个时候，乖乖备好一千两例钱，爷爷保你这条破路平安！”


    李阳上前一步，语气平淡：“钱，没有。”


    赵天霸的笑声戛然而止，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小子，你可知这一带，从来没人敢违逆我赵天霸！你们那窝囊县令见到老子，也得客客气气叫一声赵爷！你一个有点臭钱的小小地主，竟敢忤逆我？是真嫌命长了？”


    “我也给你一个机会，现在带着你的人，滚出我的地界。以往之事，我可以不计较。”李阳微微皱眉，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


    “哈哈哈！”


    赵天霸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连同他身后的山贼们也爆发出一阵哄笑、


    “就凭你？和这些土鸡瓦狗？”


    “爷爷我砍下的官军脑袋比你见过的还多！真是不知死活！”


    李阳慢条斯理地从腰间掏出一件物事。


    那东西造型古怪，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既无锋刃，看起来也不沉重，与赵天霸印象中的任何兵器都不同。


    “要不，我们打个赌？”李阳举起沙漠之鹰，“就你跟我。我就用这个。”


    赵天霸愣愣地看着那巴掌大的铁疙瘩，再次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哇哈哈哈！就这？你这地主佬是吓傻了吗？拿个铁疙瘩吓唬你赵爷爷？爷爷的刀快得很，杀你只需一刀！”


    他身后的山贼们哄笑不止，纷纷叫嚷。


    “大当家威武！剁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娘的，真是活久见，拿个烧火棍就想挑战我们大当家？”


    “大当家，一刀劈了他，拿他的脑袋当夜壶！”


    就连李阳身后的卢贵和家丁们也都慌了神。


    “东家！使不得啊！赵天霸凶名在外，绝非浪得虚名！”


    “东家三思！何必与这悍匪逞一时之勇？”


    李阳却对周围的嘈杂充耳不闻，平静地看着赵天霸，说道：“就问你敢，还是不敢？”


    赵天霸好不容易止住笑，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李阳。


    “好！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跟爷爷说话的！爷爷就陪你玩玩，让你死得心服口服！”


    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嘶鸣一声人立而起。


    手中那柄骇人的厚背九环大刀遥指李阳，“小子，现在跪地求饶，献上银两和你的女人，爷爷还能发发慈悲，只砍你四肢，留你一条狗命！”


    李阳单手持枪，稳稳指向赵天霸，诚实的说道：“我也最后劝你一次，现在后悔掉头还来得及。告诉你一个道理，十步之外，枪快，十步之内…我的枪又准又快。”


    这番大言不惭彻底激怒了赵天霸。


    “找死！”


    他一声暴喝，猛地一催战马，挥舞着大刀直冲过来！


    沉重的马蹄践踏着地面，声势骇人！


    山贼们爆发出兴奋的嚎叫，仿佛已经看到李阳被一刀两断的血腥场面。


    李阳却依旧站在原地，甚至还有空调整了一下持枪的姿势。


    他看着高速冲来的庞然大物，眼神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眨眼间，赵天霸已冲至十步之内，狰狞的面孔清晰可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清脆巨响，猛然炸开！


    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喊杀声与马蹄声！


    只见正狂冲而来的赵天霸，身形猛地一僵，胸膛的护甲被破开，还突然出现一个血淋淋的血洞！


    他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巨大的冲势甚至让他又往前踉跄了两步，才轰然一声从马背上重重栽落！


    那柄曾饮无数鲜血的大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尘土里。


    受惊的战马嘶鸣着狂奔而去。


    整个世界，仿佛被这一声枪响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的喧嚣、叫骂、喊杀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愣住了，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地上那一动不动的庞大身躯，以及胸前上那个不断渗出鲜血的血洞。


    死寂。


    一个山贼小头目猛地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扑到赵天霸身边，颤抖着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脖颈，随即猛地缩回手。


    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抬起头，用见了鬼一样的眼神看向李阳。


    “死…死了！大当家…死了！！”


    这一声瞬间打破了死寂！


    “什么？！”


    “不可能！”


    “大当家怎么会…”


    “刚才那是什么妖法？”


    山贼那边瞬间炸开了锅，惊骇、恐惧、茫然失措的情绪蔓延。


    他们心目中无敌的、连官府都无可奈何的大当家，竟然…竟然被这个小地主...用那个不起眼的“铁疙瘩”，一下就打死了？


    甚至连交手都算不上！


    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


    而李阳身后，卢贵、家丁、佃户们，也全都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半天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们看看地上赵天霸的尸体，又看看前方李阳那依旧淡定的背影，手中的“沙漠之鹰”枪口还飘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青烟。


    震撼！


    无以复加的震撼！


    他们知道东家厉害，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可万万没想到，东家竟然还有如此…如此恐怖的手段！


    谈笑间，竟真的让那不可一世的巨寇伏诛当场！


    李阳缓缓放下枪，目光扫过对面已然乱成一团、士气彻底崩溃的山贼们。


    “还有谁，想要那五千两银子？”


    山贼们面面相觑，看着地上死状诡异的赵天霸，再看看李阳手中那泛着死亡幽光的“铁疙瘩”，无不胆寒色变。


    竟无一人敢上前，甚至不由自主地齐齐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