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看着江少言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一软，抬起冰凉的手，想要抚平他紧皱的眉头，却又在半空中停住。


    “言儿，娘不急，娘知道你还没有准备好。”


    她收回了手，指尖一弹，那团哀嚎不止的血祖分魂便被她重新封印，消失不见。


    “师傅……”


    江少言心中一暖，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亲近感，让他对这个女人的观感愈发复杂。


    “说起来，还真要感谢血祖。”


    寂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嘲弄。


    “他处心积虑设下的局，利用那门禁术，不仅让你死而复生，修为大进，甚至还将你的上品金灵根，硬生生提升到了极品金灵根。”


    江少言的脸色沉了下去。


    “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要这灵根！”


    一想到这所谓的机缘是用父亲的屈辱和青霖城无数人的鲜血换来的，他就感到一阵反胃。


    “言儿，你要知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寂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


    “这既是你的劫，也是你的缘！”


    “师傅，这些我都懂，可我心里还是难受……”


    江少言有些失神。


    “言儿，娘知道你重情重义，但在这个世界，实力才是一切。”


    “师傅，我明白！我会一步步走向至高！我要做这个世界的最强者！”


    江少言的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滔天的恨意与新生的守护欲交织，化作了他前进的最大动力。


    就在这时，整个幽冥城的天空，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


    大片大片的乌云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黑压压地笼罩在城主府上空，云层之中，紫色的电蛇疯狂窜动，一股足以让万物凋零的恐怖天威，轰然降临。


    元婴雷劫！


    而且看这架势，绝非寻常的元婴雷劫。


    “这是……无极突破了？”


    寂的脸上瞬间涌现出难以抑制的狂喜。


    她猛地抬头，望向那雷云汇聚的核心，脸上带着欣慰的笑意。


    “看来言儿你的归来，让你爹的心魔也彻底消散了。”


    “本来以你爹的天赋，就算废了元婴修为，想要重修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奈何，他心魔缠身，修为一直停滞不前。如今你的出现，终于打破了这道枷锁！”


    她转头看向同样一脸震撼的江少言，语气郑重。


    “言儿，你要好好看！这番景象，你日后也必然会经历。”


    “元婴雷劫，不像金丹雷劫那般按照品级划分。元婴雷劫，是按次数划分的，降下的雷劫次数越多，便代表渡劫者的底蕴越强！”


    “底蕴越强，结婴之时，元婴开辟的窍数便会越多，雷劫次数与元婴窍数息息相关！”


    寂耐心地为他解释着这方世界的至高隐秘。


    “元婴有七窍，开辟得越完整，代表着日后在元婴这条路上能走得越远。”


    “一到二窍，此生最多只能在元婴初期徘徊。”


    “三到四窍，则有望达到元婴中期。”


    “若是能开辟五到六窍，那在整个元婴期，都将是一片坦途，毫无瓶颈。”


    “至于那传说中的七窍元婴……”


    寂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向往。


    “那便代表着，获得了通往化神之境的入门券。只可惜，此方世界已经有万年之久，没有七窍元婴现世了。”


    江少言听得心潮澎湃，他紧紧盯着那片翻涌的雷云。


    “师傅，您认为……剑无极前辈，能达到几窍？”


    寂沉吟片刻，眼中流露出自信。


    “你爹修为被废之前，便是元婴五窍。此番破而后立，心魔尽去，我预计，当为六窍。至于七窍，几乎没有可能！”


    话音刚落。


    “轰隆——！”


    一道比殿柱还粗的紫色狂雷，撕裂了漆黑的云层，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朝着城主府深处，悍然劈落！


    那道紫色狂雷像一根贯穿天地的神罚之矛，径直砸落。


    整个幽冥城都在这一瞬失去了所有声音与色彩，只剩下那片耀眼的紫。


    江少言被那股天威压迫得连连后退，体内的金丹都在颤抖。


    他骇然地看着那雷光淹没的城主府深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终于传来，恐怖的能量冲击波横扫四方，将城主府大殿的穹顶都掀飞了出去。


    然而，寂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雷光散去。


    城主府深处，一个巨大的深坑出现在原地，坑底焦黑一片，却有一道冲天的剑意，笔直地刺向苍穹，将那残余的雷光余威尽数绞碎。


    “看到了吗，言儿？”


    寂身躯轻微晃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兴奋。


    “这便是你爹的剑意！破而后立，比当年更强了！”


    江少言死死盯着那道纯粹到极致的剑意，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与之共鸣，发出一阵阵渴望的颤音。


    “轰隆！”


    天空中的雷云翻滚得更加剧烈，第二道雷劫，比第一道粗壮了近乎一倍，带着更加狂暴的气息，再次劈落！


    这一次，那深坑中的剑意没有被动防御。


    一道凝练的灰色剑气冲天而起，后发先至，与那紫色狂雷在半空中悍然相撞！


    紫色狂雷，竟被那道看似不起眼的灰色剑气，从中一分为二，悄无声息地湮灭了。


    “好强……”


    江少言喃喃自语。


    这还只是第二道雷劫，就已经超出了他能理解的范畴。


    “这才只是开始。”


    寂的嘴角勾起一抹骄傲的弧度。


    “你爹的底蕴，远不止于此！”


    话音未落。


    “轰！”


    “轰！”


    “轰！”


    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雷劫，接连不断地落下！


    一道比一道粗壮，一道比一道狂暴！


    整个幽冥鬼蜮的天空，都被这恐怖的雷光映成了妖异的紫色。


    无数鬼修匍匐在地，瑟瑟发抖，朝着城主府的方向投去敬畏的视线。


    而那道自深坑中冲出的剑意，却始终屹立不倒。


    无论雷劫如何狂暴，它都只是一剑迎上，一剑斩之！


    干脆利落，霸道绝伦！


    当第五道雷劫被斩灭之后，天空中的雷云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收缩凝聚，变得愈发漆黑深邃，如同一个通往毁灭的黑洞。


    一股比之前强大了数倍的威压，笼罩了整座幽冥城。


    “第六道了！”


    寂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双拳紧握。


    “成败，在此一举！”


    “轰隆隆——！”


    第六道雷劫，终于落下。


    那不再是一道雷电，而是一片由无数紫色雷霆汇聚而成的雷海，倾盆而下，要将这世间的一切都彻底净化！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那道冲霄的剑意，也终于展现出了它全部的锋芒！


    “嗡——”


    一声清越的剑鸣，响彻天地。


    一道千米之巨的灰色剑影，从深坑中缓缓升起。


    剑影之上，剑意流转。


    它迎着那片雷海，一剑上撩！


    简单，纯粹。


    却又蕴含着斩断轮回，破灭万法的无上意志！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倾泻而下的雷海，被那巨大的剑影，从中间硬生生劈开了一道巨大的豁口。


    雷光与剑气疯狂交织、湮灭。


    最终，雷海消散，剑影犹存。


    天空中的劫云，也终于不甘地缓缓散去，露出了幽冥鬼蜮那万年不变的暗沉天幕。


    成了！


    江少言的心重重落下，整个人都松懈下来，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就在此时，那道千米之巨的灰色剑影，并未消散。


    它的剑身之上，一个、两个、三个……足足六个玄奥的孔洞，依次亮起，散发出璀璨夺目的光华，宛若六颗永恒的星辰。


    六窍元婴！


    寂的脸上，绽放出灿烂至极的笑容，她痴痴地望着那六个光点，眼角竟有泪光闪烁。


    一道身影，从下方的深坑中缓缓升起，悬浮于那巨大的剑影之旁。


    不再是江少言记忆中那个沉默寡言、背影萧索的中年男人。


    眼前的他，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面容俊朗，棱角分明，一头黑发随意披散，一双眸子，比星辰还要明亮。


    他身穿一袭朴素的白袍，却自有一股顶天立地的傲骨与锋芒。


    剑无极。


    他回来了。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身旁那巨大的剑影，动作温柔。


    “老伙计，我们又见面了，你变强了。”


    巨大的剑影发出一阵欢快的嗡鸣，回应着自己的主人。


    做完这一切，剑无极才缓缓转过头。


    他的视线越过了喜极而泣的寂，径直落在了江少言的身上。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欣慰，有骄傲，有愧疚，更有深埋在骨子里的痛苦与慈爱。


    他张了张口，清朗而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城主府上空。


    “言儿，随我练剑。”


    “我要你在百年之内，超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