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少言的呼吸，也凝固了。


    他傻傻地看着眼前那被一分为二的父亲，看着那温热的血与内脏铺满了地面，那股浓烈的血腥气钻入鼻腔，麻痹了他的所有神经。


    他听不见任何声音。


    也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世界变成了一副无声的、黑白的、荒诞的画。


    直到，一道黑色的影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院落的墙头。


    那道影子，他熟悉到了骨子里。


    那双幽绿与暗紫交织的异色双瞳，是他永生永世都无法磨灭的梦魇！


    是你！


    又是你！


    “为什么？”


    “我不就无意中撞见了你炼出丹药吗？”


    “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如此苦苦相逼！”


    他心中的那根弦，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王凡从墙头飘然落下，站在那片血泊之外，神情淡漠。


    “无他。”


    “蝼蚁，你碍吾眼了。”


    “先前两次让你跑了，此番，再也不会了。”


    “江家，还有这座青霖城，都会覆灭。”


    “记住，这一切因果，都因你而起！”


    轰！


    最后一句话，如同九天神雷，狠狠劈在了江少言的天灵盖上！


    因我而起？


    父亲的死，是因我而起？


    江家的覆灭，是因我而起？


    整座青霖城的覆灭，都是因我而起？


    “啊啊啊啊啊——！”


    江少言发出了不似人类的凄厉咆哮，他的双目瞬间被血色填满，皮肤下的血管根根暴起，暗金色的庚金灵力在他周身疯狂暴走，形成了一股毁灭性的风暴，将整个院落都撕扯得支离破碎！


    “谢老！”


    “助我！”


    他在心中用尽了最后一丝神智，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唉……”


    血祖那苍老而沉痛的叹息，在他脑海中响起。


    “痴儿！”


    “也罢！”


    “老夫便陪你，最后疯狂一回！”


    话音落下的瞬间，江少言脖颈上的戒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血光！


    那血光化作一道洪流，疯狂地涌入江少言的体内！


    他的气势，开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疯狂攀升！


    筑基初期！


    筑基中期！


    筑基后期！


    筑基大圆满！


    “咔！”


    仿佛冲破了某种无形的壁障，一股远超筑基的，独属于金丹真人的恐怖威压，从他体内轰然爆发！


    “注意！”


    血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虚弱。


    “金丹期的修为，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江少言感受着体内那从未有过的，仿佛能毁天灭地的力量，他赤红的双眼死死锁定着王凡。


    “我要你死！”


    他咆哮着，身影化作一道金色的闪电，一拳轰出！


    这一拳，凝聚了他所有的仇恨，所有的绝望，以及那金丹初期的磅礴力量！


    拳风呼啸，空气都被撕裂，发出刺耳的尖鸣！


    王凡站在原地，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他只是抬起了右手，同样一拳迎了上去。


    他的拳头之上，没有任何光华，只是闪烁着淡淡的雷炎纹路。


    朴实无华。


    两只拳头，在半空中悍然相撞！


    “轰——！”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


    下一瞬，江少言脸上的疯狂与狰狞，化为了极致的骇然。


    他感觉自己轰出的不是一个人的拳头，而是一座太古神山！


    那股无可匹敌的力量，摧枯拉朽般地粉碎了他的庚金灵力，而后狠狠地撞在了他的拳骨之上！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江少言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倒飞出去，右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森白的骨茬刺破了血肉，暴露在空气中！


    他重重地撞塌了数道墙壁，最终被掩埋在了江家府邸的废墟之中。


    一击！


    仅仅一击！


    拥有了金丹初期力量的江少言，便被彻底碾压！


    “咳……噗！”


    江少言从废墟中挣扎着爬起，口中喷出夹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


    他无法理解！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已经有了金丹期的力量，却依旧连对方的一拳都接不住！


    王凡的身影，缓缓从烟尘中走出，毫发无伤。


    他没有再去看江少言，而是将视线投向了那些从骚乱中惊醒，正惊恐万状地看着这边的江家族人。


    “逃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的江家族人、护卫、家丁，瞬间作鸟兽散，发疯似的朝着府邸之外逃去。


    王凡没有去追。


    他只是抬起了手，掌心之中，一团幽绿与暗紫交织的雷火，缓缓浮现。


    九幽冥雷。


    他屈指一弹。


    那团雷火飞上半空，而后骤然炸开，化作漫天细碎的雷火雨，覆盖了整个江家府邸。


    没有惨叫。


    甚至没有声音。


    所有被那雷火雨滴沾染到的江家族人，无论修为高低，身体都在瞬间化作了飞灰。


    那些雕梁画栋的建筑，也在无声无息间，被腐蚀、消融，最终化为一片焦黑的废土。


    偌大的江家府邸，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便从青霖城彻底消失。


    只剩下江少言，孤零零地跪在那片废土之上。


    他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在自己眼前化为灰烬，身体抖如筛糠。


    “不……”


    “不！！！”


    他发疯似的冲向王凡，左臂完好，再次凝聚起所有的力量，一拳轰出！


    王凡这次连手都懒得抬。


    他只是向前踏出一步，任由江少言的拳头轰在自己胸口。


    “砰！”


    江少言只觉得自己的左拳，像是砸在了一块烧红的神铁之上！


    剧痛传来，他的左手手骨，寸寸碎裂！


    而王凡，纹丝不动。


    “你……”江少言绝望了。


    王凡没有理会他，身形一晃，冲天而起，悬浮在了青霖城的上空。


    他俯瞰着下方这座繁华的城池，看着那些被惊动，正茫然望向天空的凡人与修士。


    然后，他张开了双臂。


    “我说过。”


    “这座城，会因你而覆灭。”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下方，跪在废土之上的江少言耳中。


    下一刻，无穷无尽的雷炎，自王凡体内喷薄而出！


    那雷炎化作了一条横贯天际的巨大长河，带着焚毁一切，净化一切的意志，朝着下方的青霖城，倾泻而下！


    “不——！”


    江少言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悲鸣！


    他想要阻止，可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那雷炎长河，淹没了街道，淹没了房屋，淹没了一切！


    他能听到整座城池的哭喊与哀嚎。


    他能看到无数人影在火海中挣扎，最终化为焦炭。


    他看到，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在绝望中被火焰吞噬。


    他看到，一个刚刚还在城门口嘲笑自己的卫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化为了灰烬。


    他看到，整座青霖城，这座他出生、成长、承载了他所有记忆的城池，正在化为一座人间炼狱！


    而这一切，都因他而起！


    “啊……啊……”


    江少言跪在地上，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眼耳口鼻之中，都流出了鲜血。


    他的心，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


    雷炎散去。


    青霖城，已经从地图上被抹去。


    只留下一个巨大、焦黑、冒着滚滚浓烟的天坑。


    王凡的身影，缓缓从空中落下，重新站在了江少言的面前。


    江少言缓缓抬起头，那双赤红的眸子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神采，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死寂。


    王凡伸出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咔嚓。”


    一声轻响。


    江少言的脑袋，无力地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