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个佝偻的身影，江少言浑身一震，所有的杀意与狂傲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快步上前，扶住了那个摇摇欲坠的老者，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爹！”


    江天硬浑浊的双眼费力地聚焦，看清了儿子的脸庞，干瘪的嘴唇哆嗦着，老泪纵横。


    “言儿……我的言儿……你回来了……”


    江少言扶着父亲的手臂，一股虚弱感从父亲体内传来，他心头猛地一沉，灵力下意识地探入父亲体内。


    空空如也！


    丹田枯寂，经脉萎缩，曾经筑基期的修为，荡然无存！


    “爹！您的修为……怎么会这样！”江少言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惊怒与不敢置信。


    江天硬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拍了拍儿子的手。


    “半年前……为父听闻西洲正道宗门有能重塑丹田的灵药，便……便带着家中积蓄前去求药……”


    “谁知半路遭遇劫匪，财物被劫，为父……也受了重伤，沦为废人……”


    听到这里，旁边一位长老立刻阴阳怪气地插嘴。


    “家主，您听听！他自己都承认了！是偷拿族中财物！”


    另一位长老也跟着附和。


    “没错！不仅偷了东西，还把东西弄丢了，自己也成了个废物，真是活该！”


    “丢尽了我江家的脸！”


    “闭嘴！”


    江少言猛然回头，双目赤红，那股刚刚收敛的筑基期威压，混合着滔天的怒火，化作实质般的风暴，朝着那几个多嘴的长老席卷而去！


    那几位长老不过练气修为，如何能抵挡这般威势，当扬被压得面色惨白，齐齐喷出一口鲜血，踉跄着后退，满脸骇然。


    “你们，找死！”


    江少言身上暗金色的光芒流转，杀机毕露，就要悍然出手！


    “住手！”


    江天雄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回来了！


    那个曾经的天才，真的回来了！而且，修为竟已至筑基！


    他很清楚，一旦江少言坐稳脚跟，自己这个家主的位置，恐怕就要不保了！


    更要命的是，江天硬被废，根本不是什么劫匪所为，而是他暗中下的黑手！此事若是败露，他与江少言之间，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不行，现在绝不能让事态扩大！


    而且，这小子能恢复修为，必然是得了天大的机缘！若是能将这份机缘弄到手，自己有生之年，未必不能冲击金丹大道！


    无数念头在江天雄脑中一闪而过，他脸上的阴沉瞬间被和煦的笑容所取代。


    “言儿！不可对长老无礼！”


    他上前一步，挡在江少言和那几位长老中间，一股柔和的灵力散开，化解了江少言的威压。


    “你平安回来，是大喜事！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


    他转身对着那几个面色难看的长老呵斥道。


    “都胡说什么！天硬是为了给言儿求药，才动用了自己的积蓄，何来偷盗一说！此事休要再提！”


    他又转向江少言，满脸慈爱。


    “言儿，你受苦了。你大伯我，这些日子也是寝食难安啊！快，扶你父亲进去休息，我们一家人，好好聚一聚！”


    江天雄这番变脸的功夫，让周围的族人都看呆了。


    江少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此刻心乱如麻，只想先安顿好父亲，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扶着江天硬，在众人复杂的注视下，朝着自己曾经的院落走去。


    ……


    院落内，父子二人相对而坐。


    江天硬絮絮叨叨地讲述着这半年来的经历，言语中充满了对儿子的愧疚与自责。


    江少言静静地听着，心中五味杂陈。


    他从储物戒指中取出几瓶疗伤丹药，这些都是他从那处洞府中得到的。


    “爹，您先服下这些丹药，虽然不能让您修为恢复，但调养身体，延年益寿还是可以的。”


    “好，好……”江天硬接过丹药，浑浊的眼中满是欣慰，“我儿长大了，有出息了……”


    江少言看着父亲苍老的容颜，心中刺痛。


    “爹，您放心。”


    “孩儿如今已是筑基修士！那些欺辱过我们的人，孩儿一个都不会放过！”


    “还有那些劫匪，孩儿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将他们碎尸万段，为您报仇！”


    “报仇……不急……不急……”江天硬连连摆手，“言儿，你现在最要紧的，是稳固修为。江家……不简单啊……”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有所顾忌，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叹息。


    夜色渐深，江天雄派人送来了丰盛的晚宴，说是要为江少言接风洗尘。


    父子二人都没有去。


    江少言只是默默地为父亲布菜，看着父亲一口一口地吃下，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暖意。


    这世上，只有父亲，是真心待他。


    “言儿，不对劲！”


    血祖的声音，突兀地在江少言脑海中响起。


    江少言一愣。


    “谢老，您是说……”


    就在他分神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一道快到极致的血色光芒，毫无征兆地从院外的阴影中射出，穿透了窗户，目标直指正在喝汤的江天硬！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快到江少言根本来不及反应！


    噗嗤！


    血光一闪而过。


    江天硬端着汤碗的动作，凝固了。


    他的脸上，还带着欣慰的笑容。


    下一刻，一道细细的血线，从他的额头正中浮现，迅速向下蔓延，穿过鼻梁，嘴唇，脖颈，胸膛……


    在江少言呆滞的注视下，他的父亲，江天硬，连同身下的椅子，被整整齐齐地从中间分成了两半，朝着左右两边缓缓倒下。


    温热的鲜血与内脏，哗啦一下，洒满了地面。


    江少言呆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恐怖而荒诞的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他感觉，自己心中似乎有什么无比重要的东西，随着父亲身体的裂开，也跟着“咔嚓”一声，彻底碎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