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制裂痕外，王凡本体双目猛然睁开，面颊掠过一抹苍白。


    抬手点在眉心，强行压下神海中那泛起的涟漪。


    苦厄傀儡没了，一缕神魂也没了。


    他心性再沉稳，此刻也憋了一肚子火。


    “鬼谷中那东西，至少是元婴老鬼布的局。”


    当机立断斩断神念，算是躲过一劫。


    慢一步，就真让对方顺藤摸瓜，反噬本体了。


    “鬼谷……”


    嘴里咀嚼着这个名字，王凡眼神阴沉。


    明明说是“妖谷传承地”，结果傀儡进去看到的匾额却是“鬼谷”。


    一字之差，处处透着诡异。


    阴无鸠那癫狂模样，加上那神秘存在对苦厄金刚尸禅肉身的垂涎，一切拼凑起来，谜底呼之欲出。


    他翻手取出兽皮残图。


    图上暗红色颜料标记处，邪异气息微弱却挥之不去，之前曾引动人骨念珠最末骷髅头异动。


    当时以为指向妖谷。


    “这图指的根本就是那座噬魂夺魄的鬼谷！”


    指尖红火腾起，兽皮瞬间化为青烟。


    “呵。”


    喉间溢出冷笑，眼里却是一片寒冰。


    他中了圈套！


    击杀苦厄，获得尸身和地图那刻起，就掉进了陷阱。


    这局本是为苦厄设的。


    鬼谷中那东西，盯上了苦厄那具魔佛同修的金刚尸禅。


    设局者算得精。


    苦厄性子偏执，认定地图上“机缘”，必然去探。


    以他筑基巅峰加金刚尸禅，血河秘境里能压他的不多。


    只消进鬼谷，就会步阴无鸠后尘，神魂被剥，肉身落入对方手中。


    若苦厄半路遭遇不测呢？


    设局者显然也想到了。


    对魔修来说，苦厄这具上乘肉身就是绝佳材料，炼尸也好，他用也罢，价值非凡。


    击杀苦厄者，大概率会带走尸身。


    那残破地图看似寻常，实则暗藏玄机。


    上面邪异气息对神魂、某些功法都有引力。


    得到地图又带着苦厄尸身，被吸引到鬼谷附近，几乎必然。


    操控苦厄肉身傀儡踏入其中，正中下怀。


    连环计！


    局中局！


    无论苦厄自己进，还是“别人”带他尸身进，结果都一样——金刚尸禅落入那东西手里。


    王凡回想，那鬼谷中的存在发现苦厄傀儡不受幻境影响时的惊疑，和后来毫不掩饰对金刚尸禅肉身的觊觎。


    “哈哈哈！”


    低沉畅快的笑声中裹挟着冰寒刺骨的杀机。


    “天下英雄，果真如过江之鲫！”


    修真界从不缺老谋深算之辈，稍不留神，就会为人做嫁衣。


    今天吃了亏，损一具重要傀儡，险些连累本体神魂。


    这笔账，他记下了。


    鬼谷中那东西实力深不可测，硬闯不智。


    但这梁子，结下了。


    收起笑声，王凡面无表情。


    扫了眼不远处几具被他随手灭杀的内门弟子尸体，之前炼制傀儡的想法也淡了。


    此地不能久留。


    谁知道鬼谷那东西有没有手段探查到外面来。


    王凡眼中闪过寒芒，身影化作一道虚影，直奔血河秘境某处疾驰而去。


    妖谷也好，鬼谷也罢。


    今日之失，来日必当加倍奉还！


    ……


    王凡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血色雾霭的远方。


    他走后不久，那座矗立于禁制裂痕深处的巨口，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


    血肉蠕动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从虚空中传来，带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那片由无数利齿构成的“天空”，以及下方翻滚着粘液的“深渊”，也随之模糊、淡化。


    仿佛一只布下陷阱的巨兽，在猎物逃脱后，正不紧不慢地收回自己的伪装。


    一日之后。


    原本“鬼谷”所在的区域，空间陡然泛起一阵剧烈的涟漪。


    涟漪中心，光影扭曲，两道身影缓缓凝实。


    一人身披残破的尸皮袈裟，光头锃亮，正是尸佛子苦厄的模样。


    只是，此刻他那张素来沉静的面容上，却带着一种与年龄和身份极不相符的沧桑与邪异。


    双目开阖间，不再是古井无波，而是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幽暗。


    另一人，则是个面容俊美的青年，左脸颊上一道狰狞的血色刺青，赫然是血煞子阴无鸠的标志性特征。


    然而，此刻的“阴无鸠”，其气息与之前筑基巅峰时已截然不同。


    他静立在那里，周身灵压沛然，隐隐有金丹特有的道韵流转，目光中带着兴奋，以及对身旁光头僧人的绝对恭顺。


    光头僧人，或者说占据了苦厄肉身的“祂”，缓缓抬起头，望向血河秘境那片暗沉的天空。


    嘴唇微微翕动，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多少年了……”


    “终于……得见天日。”


    血色刺青青年身躯微不可察地一颤。


    “祂”慢慢低下头，目光落在身旁的血色刺青青年身上，嘴角咧开一抹森然的弧度。


    “那家伙，倒是遵守承诺。”


    “不枉本尊当年点化，助她凝结金丹。”


    血色刺青青年闻言，立刻躬身，姿态谦卑至极：


    “老祖再造之恩，弟子永世不忘！若非老祖于弟子神魂濒灭之际出手，弟子早已形神俱灭，更遑论今日成就金丹大道！”


    “祂”口中的“当年”，显然不是指阴无鸠！


    但，不妨碍阴无鸠表忠心！


    阴无鸠在“鬼谷”幻境中神魂被剥离，濒临溃散。


    正是这神秘的“祂”，在最后关头截留了他的一缕残魂，并以无上手段，助他夺舍了一具合适的肉身，更进一步。


    以其对金刚尸禅肉身与阴无鸠残魂的“研究”成果，结合某种秘法，竟硬生生将阴无鸠的修为推上了金丹初期！


    代价，自然是永世效忠。


    “祂”对阴无鸠的恭维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


    “你的这具新皮囊，虽不如本尊这金刚尸禅，但也勉强够用。血河大法与你新得的这具肉身颇为契合，待此间事了，本尊再传你几手真正的血道神通。”


    阴无鸠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再次深深拜下：“谢老祖厚赐！”


    “祂”不再理会阴无鸠，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


    “这血河秘境，倒是个不错的开端……”


    “那些小辈真传们，应该已经都化为吾之‘鬼谷’的养料了吧，桀桀……”


    “只可惜，最后那个操控傀儡的小子，倒是机警得很，竟让他提前斩断了联系。”


    “不过，无妨……”


    “本尊既已脱困，这方小世界，迟早是本尊的囊中之物。”


    “至于那个小子……本尊可是很感兴趣啊……”


    沙哑的笑声在血雾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