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楼的灯火透过雕花窗棂洒在街上，一如既往的歌舞升平。


    酒香与脂粉气交织，勾人心魄。


    角落里那间雅室却笼罩着一股不安。几个坤修挤在一起，眉头紧锁。


    “真的还没回来？”小翠搓着手指，眼中写满忧虑。


    “没有。”另一个坤修叹了口气，“两天了，连个消息都没有。往常她就算宿在外面，也会托人捎个信回来…”


    小翠抿了抿唇，声音几不可闻：“会不会是跟那位罗公子…”


    那晚的情形历历在目。


    罗炎酒气熏天，摔杯骂人，咒骂什么堂主和新晋真传。


    后来醉醺醺地离开，媚儿追出去说是送还储物袋。


    就此无影无踪。


    “罗公子也没再出现。”那坤修面色阴沉，“我昨天偷偷打听过，连执法堂的人都说没见着他的影子。”


    同时失踪的一个坤修和一个执法堂执事？


    这种巧合未免太诡异。


    春风楼的人来来往往，消失一个姑娘本不稀奇，但牵扯上执法堂就不同了。


    小翠心头直跳，媚儿是她最亲近的姐妹。她们曾约定互相照应…


    “不行！”小翠咬破了嘴唇，“我得去执法堂问个明白！”


    就算媚儿真跟罗炎私奔，也该有个音讯。


    若是出了意外…她不能袖手旁观。


    执法堂的大门比传闻中还要压抑。


    小翠咽了口唾沫，双腿发软。门口的守卫面无表情，目光如刀。


    她几乎就要转身逃走。


    媚儿的笑脸却在脑海中浮现。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上前。


    守卫听到“罗炎执事”和“失踪”时，眼睛猛地睁大，随即匆忙通报上去。


    很快，一名管事把她领到偏殿。


    小翠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那执事听得眉心打结。


    罗炎？


    两天前被门主召见，出来时已是伤痕累累。


    伤势过重出了意外？


    可那坤修又是怎么回事？


    此事牵扯到堂主，不是他能决断的。


    他安抚了小翠几句，匆匆赶往主殿。


    瑶月慵懒地斜倚在主座上，闭目养神。


    雪白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半遮其颜。


    那种生人勿近的威严，比起肃杀的殿堂更令人窒息。


    执事跪伏殿下，额头几乎贴地。


    “启禀门主，有春风楼的人…来报案…”他斟酌着词句，生怕触怒这位喜怒无常的门主，“说罗炎执事和一名坤修，两日前一同失踪。”


    瑶月缓缓睁眼，那双狭长的凤眸看不出丝毫波动。


    执事不敢抬头，只能继续述说：“据说罗执事那晚在春风楼饮酒，离开时遗落储物袋，有坤修追出送还，之后便…”


    “属下记得，罗执事正是刚从主殿离开…”


    大殿内的寂静令人窒息。


    瑶月用修长的手指轻叩扶手，哒、哒、哒，如同死亡倒计时。


    罗炎，那个被她一脚踢出去的废物，失踪了？


    还带着个花楼女子？


    她唇角微勾，似笑非笑。


    “他离开时，伤势如何？”


    “回、回门主…”执事浑身一颤，“罗执事当时步履蹒跚，嘴角溢血，显然伤得不轻。”


    瑶月眸光一凝。


    一个重伤的练气七层修士，带着个修为低微的坤修，失踪两天？


    死在外面？


    那坤修为何也消失了？


    杀人灭口？


    谁会为了一个花楼女子，去杀执法堂的人？


    又或者…


    瑶月瞳孔一缩，脑海中闪过一张淡漠的面孔。


    炼丹堂，苏荷。还有那个新晋真传王凡。


    罗炎去烬木居碰了钉子，又被她重责。


    会不会是炼丹堂担心他报复，趁他重伤，干脆除掉？


    这是在打她瑶月的脸！


    “查。”


    “查罗炎最后行踪，查那巷道，留下的一切痕迹。”


    “查那坤修的底细，查她所有关系。”


    “还有…”她眼中寒芒一闪，“派人去烬木居转转，看看那王凡最近在做什么。”


    虽然她不认为一个练气五层的新人能干净利落地解决掉罗炎，即使对方有伤在身。


    但小心无大错。


    舞道人看中的人…值得特别关照。


    “是！”执事如蒙大赦，额头已湿透。


    堂主看似平静，实则已怒。


    罗炎死活不重要，但不能死得不明不白，不能死在对头手里，让执法堂颜面扫地。


    执事退下后，瑶月看着自己纤长的手指，喃喃自语：


    “废物利用…也要看是谁的废物。”


    她的声音在空荡大殿中回旋，寒意刺骨。


    “敢动我的人…就要有承受代价的觉悟。”


    无论是谁。


    ……


    烬木居内，灵气氤氲。


    王凡盘膝静坐于蒲团之上，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青色微光。


    他双目紧闭，心神沉浸在一种玄妙的法诀运转之中。


    《御风潜行》。


    这并非单纯的遁术，更是一种高明的隐匿与气息操控之法。


    风无形，潜无踪。


    此法修炼至深处，不仅能身化清风，迅捷无伦，更能收敛自身一切气机，甚至模拟他人气息，扭曲光影，造成视觉上的欺骗。


    击杀罗炎时，那短暂化作春风楼坤修的手段，便是《御风潜行》中“潜”字诀的一种精妙运用。


    通过对自身灵力、气息乃至骨骼肌肉的细微控制，达到改换形貌的效果。


    虽然只是初窥门径，且有时效限制，但足以骗过当时酒意上头、又心神失守的罗炎。


    此刻，王凡正全力运转法诀，体悟着风的流动与潜的奥秘。


    一道道灵力按照特定的轨迹在经脉中穿梭，他的身形时而变得模糊，仿佛融入周围的空气，时而又骤然出现在数丈之外，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这几日，他除了稳固练气五层的境界，便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到了《御风潜行》的修炼上。


    遁法一道，是保命的关键。


    而其附带的隐匿与变化之能，更是行走于这危机四伏的修仙界，不可或缺的手段。


    随着一遍遍的演练，他对法诀的掌控越发纯熟，身法也愈加灵动飘忽。


    就在他沉浸于修炼之时，一股若有若无的窥探感，如同蛛丝般轻轻拂过烬木居的禁制。


    极其轻微，换做寻常练气修士，恐怕根本无法察觉。


    王凡霍然睁开双眼。


    来了么？


    执法堂的反应，比他预想中还要快一些。


    罗炎的失踪，果然引起了注意。


    他缓缓收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脸上恢复了那种惯常的淡漠。


    烬木居外的禁制并未被强行触动，说明来人还算克制，或者说，只是奉命行事，前来查探。


    片刻后。


    “咚咚咚。”


    大阵泛起涟漪。


    “王师兄可在？执法堂弟子奉命前来问询。”


    一个略显恭敬，却又带着几分公事公办意味的声音从阵外传来。


    王凡走到门前，挥手撤去了部分禁制，打开了居所大门。


    门外站着两名身着执法堂服饰的弟子，修为都在练气六层左右，神情严肃。


    为首那人见到王凡，先是拱手行了一礼：“见过王师兄。”


    “何事？”王凡明知故问道。


    那弟子不敢怠慢，连忙道：“打扰师兄清修，实属无奈。我等奉命前来，是想向师兄了解一些情况。”


    “说。”王凡惜字如金。


    “敢问师兄，两日前，罗炎执事是否曾来过烬木居？”为首弟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同时暗暗观察着王凡的神态。


    王凡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似乎在回忆。


    “罗炎？”他重复了一遍，像是在确认这个名字，“哦，是有这么个人。”


    “他来做什么？”王凡反问。


    那弟子心中一凛，这位新晋真传的气场，果然不同寻常。


    他连忙回答：“罗执事是奉门主之命，前来邀请师兄加入我执法堂。”


    “嗯。”王凡点了点头，“他说了。我拒绝了。”


    “然后呢？”王凡继续问道，似乎对他们的来意有些不解。


    “这…”那弟子迟疑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道：“罗执事…自那日离开主殿后，便失踪了。最后有线索表明，他曾来过师兄这里…”


    他的话语中带着试探。


    王凡脸上露出一抹讥讽：“怎么？他失踪了，怀疑到我头上来了？”


    “他来我这，被我赶走了。让他滚，他就滚了。”王凡将那日的情形，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只是隐去了具体言语冲突。


    “至于他滚去了哪里，我如何知晓？”


    他的态度坦然，甚至带着几分真传弟子应有的傲气，毕竟执法堂的问询本身就是一种冒犯。


    两名执法堂弟子面面相觑。


    王凡的说辞，与他们得到的部分信息吻合——罗炎确实是被这位王师兄不客气地“请”走的。


    而且，眼前这位王师兄，气息沉稳，灵力凝练，虽然只是练气五层，但给他们的感觉却深不可测。


    更重要的是，他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十分平静，没有丝毫心虚或慌乱的迹象。


    烬木居的禁制也完好无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师兄息怒，我等只是奉命行事，例行问询。”为首弟子连忙解释，“既然师兄说罗执事是自行离开，那便是我等多虑了。”


    他再次拱手：“打扰师兄了，我等这便告退。”


    他们不敢在此地过多纠缠。


    一位真传弟子，尤其还是舞道人看重的人，不是他们两个普通弟子能随意盘查的。


    没有明确证据，任何过分的举动都可能引来麻烦。


    王凡漠然地看着他们离开，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远处，他才缓缓关上大门，重新布下禁制。


    执法堂果然开始查了。


    瑶月…


    那个女人，绝非易与之辈。


    罗炎的死，看来并未就此了结。


    不过，那又如何？


    他行事，从不留手尾。


    现场早已处理干净，那名被卷入的春风楼坤修，也一并“消失”了。


    没有证据，仅凭猜测，执法堂又能奈他何？


    王凡回到静室，重新盘膝坐下。


    外界的风波，暂时还影响不到他。


    当务之急，是提升实力。


    唯有自身的强大，才是应对一切麻烦的根本。


    他再次闭上双眼，心神沉入《御风潜行》的修炼之中。


    风，更轻了。


    影，更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