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承运之阁

作品:《午夜直播间欢迎你

    车内的暖气很足,但这份温暖却无法驱散我骨子里的寒意。这场游戏,从我踏入警局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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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承运之阁


    黑色的宾利在深夜的城市主干道上无声滑行,像一滴融入墨池的浓墨。


    窗外,是流光溢彩的都市夜景,那些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每一扇窗户背后都可能有一个正在为生计奔波的灵魂。曾几何时,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为了房租和妹妹的医药费,游走在法律与道德的灰色边缘。


    但现在,我感觉自己和那个世界,隔了一层厚厚的、看不见的玻璃。


    我被一股更庞大、更神秘、也更危险的力量,从那个熟悉的世界里,强行拽了出来。


    坐在副驾驶的王律师,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开车平稳,目不斜视,像一尊用精密零件组装而成的人偶,唯一的任务就是将我安全送达目的地。


    我的目光,落在了手中那个黑色的丝绒盒子上。


    我再次打开它。


    那枚古朴的金属钥匙静静地躺在天鹅绒的衬里上,仿佛已经沉睡了数百年。它不是黄铜,也不是钢铁,材质非金非玉,入手有一种奇特的温润感,仿佛带着活物的体温。


    我把它拿在指尖,仔细端详。


    最让我心惊的,还是钥匙顶端那个烙印。


    一半是象征着无上权柄、生生不息的帝王紫气。


    一半是代表着万物终结、归于虚无的寂灭黑气。


    生与死,创造与毁灭,两种截然相反的极端力量,被以一种匪夷所S夷所思的方式,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循环往复、相生相克的太极。


    这不仅仅是一个Logo,一个签名。


    这是一个“道”的具象化。


    是张海这个男人,对自己力量体系最精准的诠释。


    他到底是谁?或者说,他到底是什么?


    我的脑海里一片混乱。锅炉房里那个如疯子般测试我的男人,警局外那个运筹帷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神秘“张先生”,这两个形象在我脑中不断重叠,最终化作了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旋涡,要将我彻底吞噬。


    车子没有驶向任何我熟悉的区域,没有去往富丽堂皇的别墅区,也没有进入戒备森严的私人庄园。


    它拐进了一条极其狭窄的老旧胡同。


    胡同两侧是斑驳的灰墙和紧闭的院门,头顶是密如蛛网的电线,唯一的照明来自墙角几盏昏黄的路灯。车身宽大的宾利,在这里行驶得异常艰难,车轮几乎是擦着两边的墙壁在前进。


    这地方,和我那破旧的赫鲁晓夫楼群,似乎没什么两样。


    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面别有洞天。


    果然,在胡同的最深处,王律师将车停在了一扇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破败的朱红色木门前。门上没有挂任何牌匾,只有两只生了锈的铜环。


    “林先生,我们到了。”王律师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张先生在里面等您。”


    他为我拉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下了车,站在门前。


    深吸一口气,我能感觉到这里的“气场”完全不同。胡同里那股驳杂、混乱的市井之气,到了这扇门前,就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过滤、净化了一般,变得纯粹、沉静,甚至带着一股……苍茫的古意。


    这里是一个“阵眼”。


    一个以整片老城区为基盘,布下的巨大风水局的核心。


    我推开那扇虚掩的木门,走了进去。


    门后,并非我想象中的狭小院落。


    我的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座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四合院。不,用“四合院”来形容,已经不足以概括它的宏伟。这简直是一座藏在城市心脏里的微缩宫殿。


    脚下是打磨得光滑如镜的青石板,院中没有寻常人家的花草,而是种着几棵我叫不出名字的古树,枝干虬结,姿态苍劲,在夜色中如沉默的巨人。院子的正中央,是一个汉白玉砌成的圆形水池,池水清澈见底,水面上飘着几盏莲花灯,发出柔和的光晕。水流无声,却在以一种玄妙的轨迹缓缓旋转,带动着整个院落的气场,形成一个完美的循环。


    东、西、南、北,四面的房屋皆是飞檐斗拱,雕梁画栋,但所有的装饰都恰到好处,没有丝毫暴发户式的炫耀,只有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不怒自威的贵气。


    我感觉自己不是走进了一座宅院,而是踏入了一幅活着的、流动的风水画卷。


    而画卷的中心,那个圆形水池旁边,站着一个人。


    他背对着我,身穿一套黑色的、剪裁合体的中式唐装,身姿挺拔如松。


    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仿佛就在我耳边低语。


    “感觉到了吗?”


    是张海。


    我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那枚冰冷的钥匙,被我死死攥在手心,像握着一块烙铁。


    “感觉到了什么?感觉到你像个神经病一样,把我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吗?”我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他终于缓缓转过身来。


    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种玩味的、仿佛洞悉一切的笑容。他的眼神很平静,像身后的那池静水,但平静之下,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深渊。


    “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仿佛在欣赏一件刚刚出炉、还带着火焰温度的作品。


    “我不在乎!”我几乎是吼了出来,“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谁?你凭什么这么做?”


    “我是谁?”他笑了,摇了摇头,“我,是你的父亲。这个答案,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父亲?”我冷笑一声,向前走了几步,与他对视,“我没有一个会绑架自己儿子朋友,逼着儿子玩生死游戏的父亲!我没有一个视人命如草芥,随意栽赃陷害的父亲!我没有一个像躲在暗处的老鼠一样,操控着一切的父亲!”


    我的情绪有些失控,但张海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丝毫变化。


    他只是静静地听我说完,然后,轻轻地鼓了鼓掌。


    “说得好。”他的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赞许,“愤怒,说明你还有人性。恐惧,说明你还有敬畏。困惑,说明你还在思考。这些,都是成为一个‘人’,最宝贵的品质。”


    “但,”他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锐利,“仅仅当一个‘人’,是不够的。至少,对我们‘张家’的人来说,远远不够。”


    “张家?”我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看来你还不算太笨。”他点了点头,指了指我手中的钥匙,“这个烙印,就是我们张家的家徽。它代表着我们的血脉,也代表着我们的宿命。”


    “宿命?”我咀嚼着这个词,只觉得荒诞无比。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把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挂在嘴边。


    “你不信?”张海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他脸上的笑容更盛了,“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你为什么天生就懂那些连老学究都要研究一辈子的风水阵法?你为什么能在短短一分钟内,解开那个连顶级锁匠都要束手无策的九宫鲁班锁?”


    他每问一句,就向我走近一步。那股无形的气场,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以为那是你的天赋?不,林凡,那不是天赋,那是本能。是刻在你血脉里,传承了上千年的……本能!”


    他的声音,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我的心上。


    我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啊,我一直以为,我的“阴阳眼”,我的那些风水知识,只是某种无法解释的特异功能。但我从未深思过,这一切的源头,到底是什么。


    “我们的祖先,曾是帝王师,也曾是救世主。他们观星辰、定龙脉、安天下、济苍生。他们能看到气的流动,能理解命运的轨迹,能撬动天地间的法则。他们将这份力量,一代代地,通过血脉传承下来。”


    张海走到我面前,停下脚步。


    “但力量,从来都不是馈赠,而是诅咒。越是强大的力量,越会引来无数的觊觎和仇恨。我们的敌人,从古至今,从未断绝。他们潜伏在阴影里,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等待着张家血脉最虚弱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冰冷。


    “到我们这一代,只剩下你我了。”


    我震惊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帝王师?传承千年的血脉?潜伏在阴影里的敌人?


    这一切,听起来就像是某个不入流网络小说里的情节,但从张海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种令人无法反驳的真实感。


    “所以,你在锅炉房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唤醒我?”我艰难地消化着这庞大的信息。


    “是,也不是。”张海摇了摇头,“那只是一场资格认证。我要看看,你这个在外面长大的‘野种’,究竟继承了张家几成的血脉。值不值得我……在你身上投资。”


    “野种?”这两个字,像针一样刺痛了我。


    “难道不是吗?”他毫不客气地说道,“你的母亲,是一个普通人。她稀释了我们高贵的血脉,也让你从小就暴露在危险之中,却不自知。我花了二十年,才把你身边那些‘苍蝇’清理干净,把你找回来。”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我却听出了一股血腥味。


    清理干净?他所谓的清理,是指什么?


    “你都干了什么?”我颤声问道。


    “一些必要的‘清扫’工作而已。”他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显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多谈。他重新将目光投向我手中的钥匙。


    “你通过了测试。虽然过程有些狼狈,但结果还算不错。你没有被恐惧吞噬,也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最重要的是,你在最后关头,没有选择放弃你的朋友。”


    “这说明,你的‘人性’,压过了你的‘本能’。这很好。一个不懂得守护的人,就算拥有再强大的力量,也不过是个毁灭世界的工具而已。”


    他这番话,让我更加困惑了。


    他像一个最冷酷的恶魔,却又在强调着人性的重要。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矛盾的结合体?


    “现在,你有了选择的资格。”张海指着院子正北方向那栋主屋,“那扇门背后,是‘承运阁’。是我们张家,传承千年的知识宝库。”


    承运阁……


    “这把钥匙,就是打开它的唯一凭证。”张海继续说道,“里面,有你想知道的一切答案。关于我们的家族,关于你的母亲,关于我们共同的敌人,关于……如何让你那只剩下半条命的妹妹,真正‘活’过来的方法。”


    妹妹!


    这两个字,像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我的软肋!


    “你说什么?”我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他。


    “我一直在观察你。”张海的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似于“父亲”的复杂情感,“你为了那个与你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不惜一切,甚至愿意与虎谋皮,和‘渡川’那种不入流的系统做交易。你很像你的母亲,一样的……愚蠢,也一样的……善良。”


    “渡川”?他连这件事都知道?!


    我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个男人,到底还隐藏了多少秘密?他对我人生的监视,究竟到了何种无孔不入的地步?


    “你以为‘渡川’是什么?不过是一些掌握了数据化灵魂皮毛技术的蠢货,建立起来的敛财工具。他们所谓的‘阴德’,不过是从那些可怜的缚灵身上榨取的精神能量,治标不治本。用那种东西给你妹妹续命,就像用盐水给一个失血过多的病人输液,除了能让他多喘几口气,没有任何意义。”


    张海的话,无情地戳破了我一直以来的幻想和努力。


    “我们张家的血脉,是‘命运’的承载者。我们能看到的,不是鬼魂,而是‘气运’的流动。我们能改变的,也不是生死,而是‘因果’的链条。”


    他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


    院子中央那池静水,忽然开始剧烈地旋转起来!紧接着,一根水柱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凝结成了一个活灵活现的、由水构成的凤凰!


    那水凤凰在空中盘旋飞舞,发出一阵阵清越的鸣叫,每一片羽毛都清晰可见,栩栩如生!最后,它俯冲而下,重新融入池水,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只有我脸上溅到的几滴冰凉的水珠,证明着刚才那神迹般的一幕,是真实发生的。


    我的喉咙发干,身体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微微颤抖。


    这已经不是风水,不是玄学,这是……神仙手段!


    “承运阁里,有能真正逆转因果、重塑气运的秘术。”张海收回手,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诱惑,“只要你掌握了它,别说救活你的妹妹,就算是让枯骨生肉,让江河倒流,也并非不可能。”


    “当然,”他看着我,嘴角的笑容再次变得玩味,“门就在那里,钥匙也在你手里。进,还是不进,你自己选。”


    “进了这扇门,你就再也不是那个在直播间里骗鬼挣钱的小主播林凡了。你将背负起‘张家’这个姓氏所带来的一切荣耀、责任,和……无穷无尽的危险。”


    “如果不进呢?”我问道。


    “不进?”张海笑了,“那你可以转身离开。我会给你一笔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钱,你可以带着你的朋友和妹妹,去一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富家翁。从此以后,你我父子,再无瓜葛。我也会默认,张家的血脉,到我这里,就断了。”


    他把一个天大的难题,轻描淡写地抛给了我。


    一边,是平静安逸、唾手可得的凡人生活。


    另一边,是充满未知、凶险万分,却也可能揭开一切真相、拯救妹妹的超凡之路。


    这根本不是选择题,这是……投名状。


    我低头,看着手心里那枚冰冷的钥匙。


    我想起了周默被吊在酸液池上,那绝望的眼神。


    我想起了李建国看着我时,那愤怒又困惑的表情。


    我想起了妹妹躺在维生仓里,那苍白而安详的睡脸。


    我的人生,从张海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回不去了。就算我选择了逃避,这个如同魔神般的男人,真的会信守承诺,放过我吗?


    我毫不怀疑,一旦我转身离开,迎接我的,绝不是什么富家翁的安逸生活,而是更彻底的“清扫”。


    他给了我选择,但其实,我根本没得选。


    我抬起头,迎着他那洞悉一切的目光,缓缓地,将那枚钥匙,重新放回了丝绒盒子里,然后揣进怀里。


    我没有说“我选”,也没有说“我不选”。


    我只是看着他,平静地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承运阁里,有多少扇门?”


    张海的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毫不掩饰的欣赏。他知道,我已经做出了选择,并且,是以我自己的方式。


    “承运阁,分‘天、地、玄、黄’四库。”他回答道,“分别存放着关于‘命理’、‘风水’、‘符箓’和‘器物’的典籍秘法。”


    “你手中的钥匙,可以打开任意一间库房的大门。但是,每一次进入,都会消耗你自身的‘气’。以你现在的状态,最多只能维持一间库房的开启。等你出来,就需要重新积蓄力量,才能再次进入。”


    “也就是说,这是……新手四选一?”我自嘲地笑了笑。


    “可以这么理解。”张海点了点头,“这是你的第二场游戏。选择,比努力更重要。你的第一个选择,将决定你未来要走的路,也会决定你……面对我们那些‘敌人’时,最初的武器是什么。”


    他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决定。


    命理,可以洞悉天机,预知未来。


    风水,可以改天换地,扭转乾坤。


    符箓,可以役使鬼神,言出法随。


    器物,可以打造法宝,借物之力。


    每一条路,都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我现在最缺的是什么?是自保的力量,是能立刻派上用场的、最直接的战斗力。命理和风水,太过高深,恐怕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器物,听起来就需要各种珍稀材料,我现在一穷二白,根本玩不转。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


    “我选,”我抬起头,目光坚定,“玄字库。”


    张海闻言,先是微微一愣,随即,放声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不再是之前那种玩味的、居高临下的浅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畅快淋漓的大笑。笑声在整个庭院里回荡,震得那池水都泛起了涟漪。


    “好!好一个‘玄字库’!”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赞叹,“不选‘天地’去窥探命运的宏大,也不选‘黄’去借助外物的便利,偏偏选了最凶险、最诡谲,也最直接的‘玄’!你果然……是我的儿子!”


    他猛地一挥袖。


    “去吧!”


    我面前那栋古老主屋的大门,在一阵沉闷的“嘎吱”声中,无风自开。


    门后,是一片比夜色更深沉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暗。


    一股苍凉、古老、夹杂着无数信息洪流的气息,从门内扑面而来。


    我知道,这扇门背后,是一个我无法想象的新世界。


    我没有丝毫犹豫,迈开脚步,走了进去。


    当我整个人踏入黑暗的瞬间,身后的朱红大门,“轰”的一声,重重关上。


    整个世界,瞬间陷入了绝对的死寂和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