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戏,还要继续演下去

作品:《锁娇骨

    数日疾行,彭城高大的城墙终于在望。


    相较于邺城的古朴厚重,彭城更显雄浑肃杀。


    城头旌旗招展,兵甲林立,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蓄势待发的战争气息。


    车队并未在城门口停留,而是径直驶。


    入城中,穿过戒备森严的街道,最终停在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前。


    门楣上高悬的匾额,龙飞凤舞地题着“镇北都督府”五个鎏金大字,威势迫人。


    陆沉率先翻身下马,风尘仆仆,眉宇间带着连日奔波和军务压身的疲惫。


    他大步走到马车旁,不等时昭动作,亲自伸手掀开了车帘。


    “到了。”他朝车内伸出手,声音略显沙哑,“阿乔,来。”


    阮乔搭着他的手,借力下了马车。


    一路颠簸让她面色有些苍白,脚步也有些虚软。


    但她很快站稳,迅速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高墙深院,甲士环伺,气氛比邺城更加凝重压抑。


    陆沉并未松开她的手,他就势握住,牵着她径直朝府内走去。


    他的手掌宽大有力,带着习武之人的薄茧和温热,将她微凉的手指完全包裹住,力道不轻不重。


    陈武和时昭沉默地紧随其后,府中早已得到消息的管事仆从纷纷躬身行礼,大气不敢出。


    陆沉脚步未停,一路穿堂过廊,直接将她带到了后院一处极为幽静雅致的院落。


    院中花木扶疏,陈设精巧,与府邸前院的肃杀截然不同,显然是精心布置过的内宅。


    “以后你就住这里,”陆沉推开正房的门,牵着她走了进去。


    房间宽敞明亮,布置奢华舒适,一应用具俱全,甚至熏着淡淡的冷香,“需要什么,直接吩咐下人,或者告诉时昭。”


    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交代一件寻常事务。


    但亲自带她过来,事无巨细的安排,处处透着一丝不同寻常的重视。


    阮乔垂下眼睫,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温顺:“谢谢你。”


    陆沉松开她的手,走到她面前,低头审视着她的脸,指尖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脸色这么差?一路累着了?”


    他的动作依旧带着惯有的强势,但语气关切,却让阮乔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迅速调整表情,微微偏开头,躲开他的指尖,声音放软了些,带着点委屈和依赖:“是有些累……马车坐久了,腰酸。”


    她带着撒娇意味的抱怨,成功地取悦了陆沉。


    他眼底的冷硬缓和了些许,哼笑一声:“娇气。”


    却抬手,温热的手掌在她后腰不轻不重地揉按了两下,“歇一晚就好了。”


    他亲昵的举动,让阮乔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迅速放松下来。


    她微微向他靠了靠,仿佛是在贪恋那一点温度。


    她抬起眼,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你……是不是要去忙了?”


    陆沉眸光微动,看着她眼中清晰的担忧,心底那处因军情而紧绷的角落似乎又被抚平了一丝。


    他放下手,语气放缓:“嗯,积压了不少军务,需即刻处理。”


    他顿了顿,看着她,补充道:“晚膳不必等我。自己用好,早些歇息。”


    这话听起来,竟有几分寻常夫妻间交代日常的意味。


    可惜,他们注定不会是夫妻。


    “好。”阮乔乖巧点头,小声加了一句,“那……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陆沉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却并未点破,反而唇角微勾:“处理完便回。怎么?一个人怕?”


    阮乔脸颊微红,像是被说中了心事。


    有些羞窘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袖,声音细若蚊蚋:“……有一点。这院子太大了。”


    陆沉低笑出声,似乎心情不错。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出息。让时昭陪着你。府里很安全,无人敢惊扰你。”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房间,背影挺拔冷硬,很快消失在院门外。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阮乔才缓缓抬起头,脸上的羞涩和依赖瞬间褪去。


    她走到窗边,看着院外巡逻而过的甲士身影,手指缓缓收紧。


    陆沉的“温柔”和纵容,是包裹着糖衣的毒药,她必须小心翼翼地品尝。


    既不能让他失去兴趣,也不能让他察觉她的真实意图。


    阮乔收敛了心神,将目光投向了遥远的北方——邺城。


    蕊蕊一定还在邺城,一定还在谢府。


    谢瑜,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就是个心思深沉的斯文败类。


    她早该想到的。


    有其父必有其子。


    谢晏当年能做出囚禁叶老师,强迫她生下孩子那般疯狂的事情,谢瑜又能是什么良善之辈?


    她回想起在茶楼密室的种种,谢瑜看似坦诚实则处处引导的话,以及他的暧昧试探……


    现在想来,处处透着精心算计。


    他分明是早就知道了她和叶老师来自同一个地方。


    他故意展示璇玑纹,故意带她走那条甬道。


    他是在试探她,利用她,甚至可能……


    把她也当成了和蕊蕊一样的,可供他满足某种扭曲欲望的猎物。


    一股寒意夹杂着愤怒和后怕,瞬间席卷了阮乔的全身。


    她死死攥紧了窗棂,指甲几乎要掐进木头里。


    必须救出蕊蕊。


    必须尽快


    可是她现在人在彭城,与邺城相隔数百里。


    周围全是眼线,一举一动都可能受到监视。


    而蕊蕊,极有可能被谢瑜藏在谢府某个隐秘的角落,处境堪忧。


    直接向陆沉求助?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阮乔狠狠掐灭。


    绝无可能。


    先不说陆沉是否会相信她这番关于“另一个世界”,“同伴被囚”的惊世骇俗之言。


    即便他信了,以他的立场和野心,他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去动北境大族谢家的家主吗?


    尤其是在眼下萧胤、章冽联军虎视眈眈的敏感时期?


    他更可能做的,是将此事作为拿捏谢瑜的又一个把柄。


    甚至可能……将蕊蕊也视为他的战利品。


    位高权重者的猎奇心理,她不敢赌。


    她绝不能将蕊蕊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她必须靠自己,或者说,靠巧妙地利用陆沉。


    阮乔缓缓松开窗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走到桌边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大脑飞速运转。


    陆沉对她……似乎确实有些不同了。


    不再像从前那样,只有纯粹的占有和掌控。


    现在的他,似乎对她多了几分纵容和在意。


    这从他将她安置在这处精心准备的院落,以及方才乎亲昵的举动和叮嘱中,可见一斑。


    这是她的机会。


    她需要继续扮演好那个逐渐依赖他、习惯他、甚至已经对他生出些许情愫的“金丝雀”。


    要更温顺,更乖巧,更懂得如何取悦他。


    降低他的戒心,让他更愿意满足她的一些“不过分”的要求。


    然后,她需要信息。


    关于邺城的信息,关于谢府的信息,关于谢瑜动向的信息……


    一切可能有助于她判断蕊蕊处境、谋划救援途径的信息。


    这些信息从哪里来?


    陆沉自然是首选。


    北境新附于他,他的情报网络必定覆盖邺城。


    但如何向他打探,而不引起他的怀疑,需要极高的技巧和时机。


    或许,可以借着“关心”北境局势、“担忧”他安危的由头,旁敲侧击?


    时昭,或许也是一个突破口。


    时昭是陆沉的心腹,负责护卫她,必然也能接触到一些信息。


    而且,时昭对她似乎抱有同情。


    能否在不暴露真实目的的前提下,从她那里获取一些帮助?


    还有陈武,他虽然冷硬,但对时昭似乎有所不同……


    几天相处下来,阮乔发现他们二人应该是情侣关系。


    阮乔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焦灼。


    这件事急不得,必须步步为营,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万劫不复。


    她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自己苍白却眼神坚定的脸。


    蕊蕊,等我。


    一定要坚持住。


    她抬手,轻轻理了理微乱的鬓发,唇角努力牵起一抹温顺柔和的弧度。


    戏,还要继续演下去。


    为了救出蕊蕊,为了找到回家的路,她必须将这个角色,演绎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