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来自异世的女子
作品:《锁娇骨》 风吹乱了阮乔的发丝。
泪水滑落,滴在脚下腐朽的木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随即被风吹干。
台下的时昭,看着阮乔仰头望天的背影,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看着她被风吹乱的发丝间隐约闪烁的泪光。
她握剑的手紧了又紧,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张域、林跃和李立也沉默地站在一旁。
他们都感受到了阮乔身上散发出的令人窒息的绝望和孤独。
风在高台上呜咽,吹动着阮乔的衣袂和发丝。
突然,一阵熟悉的旋律,像是穿过了时空的细流,悄然飘入了阮乔的耳中。
……是《洛神赋》
是她在那个世界,曾在无数个夜晚聆听、无数次在练功房起舞的古典名曲。
阮乔浑身猛地一震,泪水瞬间止住,她倏地睁大了眼睛,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
她惊喜地循声望去。
声音来自庭院角落一处半塌的耳房。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乐师,正抱着一把破旧的古琴,坐在断壁残垣的阴影里。
他半闭着眼,枯瘦的手指熟稔地拨动着琴弦,熟悉的旋律从他指尖流淌出来,带着一种与这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清雅。
“什么声音?”张域也听到了,疑惑地侧耳倾听,“像是……南蛮小调?”
时昭按在剑柄上的手瞬间收紧,锐利的目光扫向耳房,警惕地审视着那个老乐师。
阮乔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泪水还挂在她脸上,冰凉一片,可眼底的绝望和孤寂已被一种近乎疯狂的震惊取代。
她死死盯着角落阴影里那个佝偻的身影,盯着他枯瘦手指下那把破旧的古琴。
《洛神赋》。
是她那个世界才有的曲子!
是她刻在骨子里的旋律!
这绝不是巧合!
绝不可能是巧合!
“夫人?”时昭声音紧绷,她敏锐地捕捉到了阮乔身上忽然爆发的激动情绪。
她看着那老乐师,眉头紧锁。
那乐师看起来行将就木,气息微弱。
可他却在这荒废的宅院里突然出现,还弹奏着如此古怪的曲子,由不得她不警惕。
阮乔却像没听见时昭的呼唤。
她猛地转身,踉跄着冲下高台。
“夫人!”时昭脸色一变,立刻拔步跟上,张域、林跃也瞬间警觉,紧随其后。
阮乔冲到那半塌的耳房前,带起的风吹动了老乐师花白的须发。
老乐师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扰,手指一顿,琴音戛然而止。
他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带着一丝茫然和被打断的不悦,看向冲到自己面前的年轻女子。
“你……”阮乔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得厉害,几乎不成调,
“老人家……你怎么会弹这首曲子?!谁教你的?”
她的眼睛瞪得极大,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紧紧盯着老乐师的脸。
老乐师被阮乔的气势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破琴,往后缩了缩身子,声音沙哑而缓慢:
“这位夫人,您说什么曲子?老朽只是随意拨弄些乡野小调……”
“不是小调!”阮乔的声音陡然拔高,她的声音急切,
“是《洛神赋》。你刚才弹的是《洛神赋》。告诉我,谁教你的?是谁?”
她忍不住上前一步,伸手想去抓老乐师的衣袖。
“夫人!”时昭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了阮乔和老乐师之间。
她手臂微抬,巧妙地隔开了阮乔伸出的手。
她扫了一眼那老乐师,随即安抚道:“夫人,您冷静些。这位老人家似乎只是随意弹奏。”
老乐师被阮乔的激动和时昭的冷冽吓得更加瑟缩,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茫然和惶恐:
“夫人,老朽……老朽真的不知道什么赋,这曲子是很多年前一个路过的人教的……”
“路过的人?”阮乔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追问,
“什么样的人?男人还是女人?什么时候?在哪里教的?她(他)长什么样子?”
她的语速又快又急,老乐师被问得有些发懵。
他努力地回想着,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追忆的神色:“很久了,很久了,大概……大概二十五年前?还是更久?记不清了……”
他声音飘忽,“是个女子,穿着很奇怪的白色衣服,说话也怪怪的,她好像很伤心,在江边……
对,是在邺城外的江边,她哼着这调子,老朽听着好听,就……就跟着学了……”
二十五年前,女子,说话怪怪的……
阮乔瞳孔猛地收缩,继而爆发出一阵狂喜。
不是她一个人,真的不是她一个人!
二十五年前……
还有一个和她一样的人,一个同样来自异世,迷失在这个时空的人。
巨大的信息冲击让她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微微摇晃,几乎站立不稳。
时昭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手臂,感受到她身体剧烈的颤抖。
“夫人?”时昭面色凝重。
她虽然不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但阮乔此刻的反应,以及老乐师口中那个“奇怪的白衣女子”,都让她嗅到了一丝极其不寻常的气息。
阮乔却猛地反手抓住时昭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
她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她后来呢?!”阮乔追问,声音有些嘶哑,“那个女子,她后来去了哪里?她……她还活着吗?”
老乐师被阮乔眼中那骇人的光芒吓得往后一缩,怀里的破琴差点掉在地上。
他结结巴巴地说:“不……不知道……老朽……老朽真的不知道,她……她教了老朽这调子,就……就走了,再也没见过……”
“走了?”阮乔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
抓着时昭手臂的手也无力地松开,身体晃了晃,喃喃自语,“走了……她走了……”
巨大的希望如泡沫般破灭,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迷茫和无助。
二十五年前……
那么久远,那个人是生是死?
她去了哪里?
她找到回去的路了吗?
还是……和自己一样,永远迷失在了这个乱世?
时昭看着阮乔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警铃大作。
她不再犹豫,一把扶稳阮乔,同时目光扫向那老乐师,声音冷冽:“老人家,今日之事,不可对外人提起半字,否则……”
她没有说下去,但她眼中冰冷的杀意已让老乐师浑身一颤,连连点头。
“张域、林跃!”时昭沉声下令,“带夫人回客栈,立刻!”
张域和林跃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护住阮乔。
时昭最后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个吓得瑟瑟发抖的老乐师,扶着阮乔,转身快步了。
一行人急促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大门“吱呀”一声合拢,隔绝了外面的声响。
庭院里只剩下风吹过荒草的呜咽。
角落里,方才还瑟瑟发抖的老乐师,站了起来。
他眼中一派清明,哪里还有半分刚刚瑟缩的样子。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投向庭院中央腐朽的高台。
夕阳的余晖斜斜地洒在上面,镀上一层暖光,却更衬出它的荒凉。
他一步一步,走向高台。
脚下踩着枯草碎石,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在台上站定,低头看着被阮乔泪水浸湿又风干的腐朽木板。
良久,才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阿璃……”他的声音沙哑,带着穿透岁月的思念和刻骨的哀伤,“我终于……等到那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