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以退为进,暗藏杀机
作品:《锁娇骨》 江风呼啸,吹得两人衣袍猎猎作响。
萧胤死死盯着陆沉,眼中怒火翻腾,杀机隐现。
陆沉毫不退让,目光如寒星,锐气逼人。
两位雄主之间的较量,无形的杀气在江面上弥漫开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良久,萧胤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
他深知此刻与江东全面开战,绝非明智之举。
“好,好一个陆公。”萧胤忽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却带着一丝阴冷,“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他收敛笑容,目光深沉,“既然陆公如此坚持,萧某……便给江东这个面子!”
他话锋一转:“不过,东海、琅琊毗邻荆州,北境余孽若由此作乱,威胁荆州安危,又当如何?陆刺史总要给萧某一个安心的交代吧?”
陆沉心中冷笑,知道萧胤这是在找台阶下。
他朗声道:“萧牧伯放心。东海、琅琊既归江东,安危自有江东一力承担。
若北境余孽胆敢作乱,陆某定将其斩尽杀绝,绝不让战火波及荆州寸土。此乃江东承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荆州战船,“至于荆州将士在彭城血战的功劳,陆某铭记于心。
待他日北境彻底平定,陆某定在彭城设宴,请萧刺史与荆州将士共饮庆功酒。”
“庆功酒”三字,陆沉咬得极重。
既是承诺,也是警告。
庆功酒可以喝,但前提是荆州安分守己。
萧胤听懂了陆沉的弦外之音。
他深深看了陆沉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与一丝欣赏。
“好!”萧胤沉声道,“萧某拭目以待。十日之内,荆州兵马,撤出东海、琅琊。”
他不再多言,转身拂袖而去,背影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
陆沉独立船头,望着萧胤离去的背影,江风吹起他素白的衣袍。
“传令,”男人的声音冷硬,“三军戒备,盯紧荆州动向。十日之后,若荆州兵马未撤……”
他眼中寒光一闪,“兵发两郡,驱逐来敌。”
“喏!”吕蒙在身后沉声应道,眼中战意熊熊。
江风更急,吹散了弥漫的硝烟,却吹不散这江面上涌动的暗流。
江东与荆州的盟约,经此一役,已是名存实亡。
只是双方都有所忌惮。
那便是等了……
荆州大营。
荆州楼船旗舰的议事厅内,烛火通明,气氛压抑。
萧胤端坐主位,玄青蟒袍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他面色阴沉,眼眸深处,翻涌着尚未平息的怒意和一丝被强行压下的屈辱。
案几上,一盏刚沏好的君山银针,早已凉透,无人去碰。
贾逵、蒯越、苏垣三位心腹谋士分坐两侧,个个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方才夏口江心一场交锋,结果已由主公铁青的脸色昭示无遗。
“主公,”最终还是贾逵率先开口,声音凝重,“陆沉小儿,欺人太甚,竟敢如此咄咄逼人。
东海、琅琊两郡,地处要冲,北境余孽盘踞,我军进驻,本是替江东分忧,他竟……”
“分忧?”萧胤冷冷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贾长史,收起这套说辞吧。陆沉不是傻子,你我更不是。”
他端起那杯冷茶,指腹摩挲着冰凉的杯壁,“他今日敢在江心船上,当着两军将士的面,威胁我十日撤军。
就凭这份胆魄,这份决断……呵,郑阎虎死得不冤。”
贾逵被噎了一下,脸色微变,不敢再言。
“主公息怒。”蒯越连忙拱手,声音沉稳,
“陆沉此子,确非池中之物。江东新胜,挟大破北境之威,士气如虹。
其麾下吕蒙、程普、韩当等皆百战宿将,更有陆潜、徐庶等智谋之士辅佐。
此时与其硬碰,非明智之举。”
“非明智之举?”萧胤抬眼看向蒯越,目光锐利,
“难道就任由他骑在荆州头上?任由他一句话,我荆州将士便灰溜溜撤出两郡?
天下人会如何看待我荆州?如何看待我萧胤?”
他声音陡然拔高,压抑的怒火终于泄露出一丝。
议事厅内气氛更加凝重了。
“主公,”一直沉默的苏垣终于开口。
他轻摇羽扇,声音清朗,打破了凝滞的空气,“陆沉锋芒毕露,看似咄咄逼人,实则……亦是无奈之举。”
“哦?无奈?先生何意?”萧胤目光转向苏垣,带着一丝探究。
“正是。”苏垣颔首,“江东虽胜,却是惨胜。彭城血战,损耗巨大。
北境新附,人心未稳,郑煜归顺是真,但北境豪强余孽岂能甘心?
陆沉此刻,外有荆州虎视眈眈,内有北境隐忧未除,实乃内忧外患之际。
他今日强硬,非是自大,而是不得不强。
他必须用最强势的姿态,震慑四方,稳固江东人心,尤其是……震慑北境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
萧胤眼神微动,怒火稍敛,示意苏垣继续说下去。
“他今日看似赢了面子,逼我撤军,实则也暴露了他的虚弱。”
苏垣羽扇轻点,“他不敢真打。至少现在不敢。否则,以他今日之气势,大可不必限定十日之期,直接挥师东进便是。
他定下十日,便是给自己,也给荆州一个台阶下。他知道,荆州同样不愿在此时与他全面开战。”
萧胤缓缓靠回椅背,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苏垣的分析,如同拨云见日,让他心中的憋闷稍减。
“子瞻所言极是。”蒯越接口道,“陆沉此子,深谙刚柔并济之道。
他今日之强硬,是刚;限定十日,便是柔。
他既要维护江东主权尊严,又不愿彻底撕破脸皮,将荆州逼入死战之境。”
“刚柔并济,”萧胤低声重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忌惮,也有一丝棋逢对手的兴奋。
“那依诸位之见,东海、琅琊……撤是不撤?”萧胤沉声问道。
“撤!”苏垣斩钉截铁,“必须撤!而且要撤得干净利落,不留任何口实!”
“为何?”贾逵忍不住问道,“难道就如此认栽?”
“非是认栽,而是以退为进。”苏垣目光扫过众人,
“其一,陆沉占据道义高地,我军强行驻军,名不正言不顺,久则生变,反授人以柄。
其二,我军主力尚在集结调度,后勤辎重亦未完全到位,此时仓促与士气正盛的江东开战,胜算几何?
其三……”他顿了顿,羽扇指向北方,“北境余孽,才是真正的隐患。陆沉急于稳固后方,我军何不……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先生是指……”萧胤眼中精光一闪。
“正是!”苏垣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益州章冽,此人野心勃勃,对江东六郡垂涎已久。
更妙的是,章冽与北境某些残余势力,早有勾连。
我军撤出东海、琅琊,陆沉必派兵接管。此时,若北境余孽在章冽暗中支持下,于两郡境内掀起叛乱……”
“陆沉必焦头烂额。”蒯越眼睛一亮,“届时,他疲于应付内乱,后方不稳,我军再伺机而动,或可坐收渔利。”
“不错!”苏垣点头,“此其一也。其二,我军撤出,亦可麻痹陆沉,使其放松警惕。
主公可暗中联络益州章冽,许以重利,令其加大对北境余孽的支持,甚至……
可暗中资助其袭扰江东粮道、商路,令江东疲于奔命。其三,”
他看向萧胤,“主公可派密使,接触郑煜。此人虽归顺江东,但心中岂无怨怼?
尤其是我军撤出后,陆沉对其必加防范甚至打压。若能暗中拉拢,使其成为内应……江东后院起火,指日可待!”
“好一个三管齐下!”萧胤抚掌大笑,眼中阴霾尽扫,取而代之的是运筹帷幄的锐利光芒,
“子瞻此计,深得我心,以退为进,驱虎吞狼,坐山观虎斗。妙!妙极!”
他霍然起身,目光扫过三位谋士:“传令。东海、琅琊驻军,即刻拔营,十日内务必撤回荆州境内。
撤军之时,务必大张旗鼓,昭告天下,言明我军为顾全盟约大局,避免同室操戈,主动撤军。姿态要做足。”
“喏!”贾逵、蒯越齐声应道。
“至于章冽和郑煜那边……”萧胤眼中寒光一闪,“就按子瞻之计行事,务必做得隐秘。”
想到章冽,萧胤心中却是一片冷嘲。
空有野心,却无雄主之姿。
竟使出挟持妇人这等下作手段,妄图以此要挟陆沉?
简直愚不可及。
益州死士混入邺城流民,伺机对阮乔下手。
萧胤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
他虽与陆沉是敌手,争的是天下,是江山,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是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是庙堂中的运筹帷幄。
岂能如章冽这般,行此蛇鼠之辈的宵小行径?
挟持一介妇人,算什么本事?
传出去,徒惹天下英雄耻笑。
他萧胤,丢不起这个人!
那个蠢货,竟然故意冒充他荆州死士,真当他萧胤是死的不成?
当然,用不着他出手。
萧胤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陆沉此人,心如铁石,睚眦必报。
他对那阮乔的在意,绝非寻常。
章冽此举,无异于在猛虎嘴边拔须,在睡龙榻前点火。
陆沉岂能善罢甘休?
以他那雷霆手段,章冽……怕是死期将至了。
想到这里,萧胤心中那点因章冽卑劣手段而起的鄙夷,竟奇异地掺杂了一丝庆幸。
庆幸自己当时在邺城,暗中出手了。
他派出的那队精锐,不仅仅是为了搅乱章冽的布局,更是在关键时刻,替阮乔挡下了致命的冷箭。
他萧胤不屑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打击对手,更不屑于看着章冽这种小人用如此龌龊的方式去触碰陆沉的逆鳞。
他要赢陆沉,也要赢得堂堂正正。
至少……不能输在章冽这种货色后面。
苏垣见萧胤沉默良久,便道:“主公放心!”
他羽扇轻摇,轻笑道,“此局已开,鹿死谁手,犹未可知。陆沉锋芒虽盛,然刚极易折。江东……未必能笑到最后。”
议事厅内,烛火摇曳。
一场以退为进、暗藏杀机的棋局,在荆州雄主的谋划下,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