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承晖堂议事,孤要亲征

作品:《锁娇骨

    萧珏在江东老将程普的引领下,踏过陆府的朱漆大门。


    肃杀的甲士,深广的庭院,无声的威压,层层涌来。


    萧珏步履沉稳,清俊的面容沉静如水。


    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一旦跨过这道门槛,便再无退路。


    但他没得选。


    按照荆州如今的局势,已是骑虎难下了。


    穿过戒备森严的回廊,一座气象沉凝的殿宇矗立在眼前。


    这是陆府前院中枢,专为军国重事而设的——承晖堂。


    殿名取“承天光而耀江东”之意,却无半分浮华之气,反而透着一股务实肃杀的军府威严。


    殿前三级青石台阶,朴实无华。


    阶下两排身披玄铁札甲,手持丈二长戟的魁梧亲卫,甲胄打磨得精光锃亮。


    巨大的紫檀木殿门洞开,里面灯火通明,却静得落针可闻,只有烛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程普在阶前站定,声音苍劲威严:“少公子,请!陆公已在堂内等候!”


    他侧身让开道路,目光落在萧珏身上。


    萧珏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灌入肺腑,压下心头最后一丝微澜。


    他整了整衣袍,步履沉稳地踏上台阶。


    文聘紧随其后,魁梧的身躯绷紧如弓,锐利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踏入承晖堂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松烟墨,皮革硝石与铁血气息的扑面而来。


    堂内空间开阔,却无藻井彩绘、金碧辉煌的装饰。


    梁柱皆是粗壮的原木,刷着深沉的桐油,显出古朴的纹理。


    地面铺着厚实的青石板,打磨得光洁平整。


    墙壁上悬挂着巨大的北境舆图,山川河流、城池关隘以浓墨朱砂勾勒,密密麻麻标注着军情符号。


    角落里立着兵器架,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令旗、符节和几柄未出鞘的仪刀。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务实、高效、带着铁血硝烟味的肃穆氛围。


    堂内上首,一张宽大厚重的紫檀木案几之后,端坐着此间的主人,江东之主——陆沉。


    他并未穿繁复的冕服,只着一身玄青色窄袖劲装,外罩一件半旧的玄色犀皮软甲,腰间束着黑革带,勾勒出精悍的腰身。


    墨发束冠,面容冷峻,深邃的眼眸如同蕴藏了万古寒冰的深潭,平静无波。


    此刻,陆沉正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踏入堂内的萧珏。


    在案几两侧稍下方,肃立着陆沉麾下最核心的班底。


    左侧为首者,谋士徐庶。


    年约四旬,青布儒衫洗得发白,面容清癯,三缕长须垂胸,气质沉静内敛。


    他目光平静地看着萧珏,眼神深邃,带着智者的审视与洞察。


    徐庶下首,老将程普。


    须发皆白,身披半旧的山文甲,腰悬佩剑,身形虽略显佝偻,但眼神锐利如鹰隼,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风霜。


    他方才引路,此刻已悄然立于其位,如同定海神针。


    程普身侧,是水军大都督周泰。


    年约三旬,身形魁梧如铁塔,面容黝黑粗犷,浓眉如戟,虎目精光四射,穿着半旧的皮甲,腰间挎着一柄沉重的环首刀,浑身散发着剽悍无匹的凛冽杀气!


    他抱着双臂,目光毫不掩饰地打量着萧珏和文聘。


    在周泰下首,是年轻将领吕蒙。


    此人面容英挺,正值弱冠之年,眼神锐利如电,身姿挺拔如松,穿着玄色轻便皮甲,腰悬长剑。


    是陆沉着力培养的新锐将星!


    他目光灼灼,带着锐气与锋芒。


    右侧为首者,陆沉亲叔父,宗族耆老陆衡。


    年约五旬,面容儒雅,气质沉稳如山岳,穿着深紫色常服锦袍,外罩挡风的墨色棉氅,眼神温和却带着久居上位的从容与威仪。


    他执掌江东内政钱粮,是陆氏宗族在权力核心的定海神针。


    陆衡下首,肃立着几位同样气度不凡的文臣武将:有掌管刑狱律法,面容冷峻的廷尉;


    有负责营造器械,眼神精明的工曹掾;


    有统领斥候密探,如同影子般沉默的暗卫统领……


    每一个人,或沉稳如山,或锐气逼人,或智计深沉。


    虽神态各异,但望向主位之上那道身影的目光中,皆燃烧着发自内心的敬畏与忠诚!


    如同众星拱月,拱卫着中央的山岳。


    整个堂内,弥漫着令人震撼的凝聚力与肃杀之气!


    这里没有尸位素餐的庸才,没有靠门荫上位的纨绔!


    每一个人,都是凭借真才实学,浴血搏杀,才得以站在江东权力的核心圈层!


    他们是陆沉亲手锻造的,足以支撑江东霸业的坚实砥柱!


    陆沉曾言:“出身微寒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此言早已深入江东人心,成为凝聚这铁血班底的灵魂信条!


    萧珏的脚步在踏入堂内的瞬间,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扑面而来的威压!


    尤其是主位之上那道平静却深不可测的目光,让他感觉自己如同被置于烈日下的微尘,无所遁形!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心头的悸动。


    目光沉静地扫过堂内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最后重新落回主位之上。


    他整理衣袍,上前三步,在距离主位约十步之遥处停下,双手抱拳,对着陆沉深深一揖,声音清朗而沉稳:


    “荆州牧萧胤嫡长子萧珏,奉父命入建康,拜见陆公!愿陆公福寿安康,江东基业永固!”


    陆沉的目光落在萧珏身上,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他并未立刻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位年轻的质子。


    堂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无形的压力如同潮水般涌向萧珏!


    他保持着躬身的姿态,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堂内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几乎要将人压垮之际,陆沉终于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


    “少公子一路辛苦。”声音平淡无波,“令尊萧牧伯的信义,孤已知。


    荆州与我江东,唇齿相依。


    今北境郑阎虎,豺狼之性,贪暴无度,觊觎江南膏腴之地。


    其势已成,非一家可独挡。”


    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堂内群臣,最后重新落回萧珏身上,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锋:


    “令尊既以少公子为质,又允诺开放水道,助我江东水师北上。此乃共御强敌、守望相助之诚!孤……信之!”


    “信之”二字,如同惊雷炸响!


    带着掷地有声的份量!


    堂内群臣神色各异。


    萧珏心头猛地一震!


    陆沉缓缓站起身。


    他高大的身影在烛火映照下投下巨大的阴影。


    一股磅礴的威压轰然降临!


    他目光如电,扫视全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戈铁马的铿锵:


    “然!盟约非儿戏!信义需践行!少公子既入建康,便是孤之贵客!孤自当以礼相待,保你周全!”


    他的目光再次看向萧珏,“但!荆州水道,需即刻开放!


    我江东水师先锋,三日内必至彭蠡泽西岸!若令尊有丝毫迟疑,或背信弃义……”


    他声音陡然转冷,“则休怪孤……翻脸无情!”


    话音落下,一股凛冽的杀气弥漫开来!


    堂内温度骤降!


    周泰眼中瞬间燃起熊熊战意!


    文聘按在刀柄上的手猛地收紧!


    萧珏心头剧震!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陆沉赤裸裸的威胁!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再次深深一揖,声音沉稳:


    “陆公明鉴!家父既遣珏入建康,又撤彭蠡西岸之兵,其心昭昭,天地可鉴!


    开放水道、助陆公北上抗郑之诺,绝无虚言!珏……愿为质证!”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迎上陆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珏在江东一日,荆州水道,便为陆公畅通一日!”


    陆沉看着萧珏那双清澈却异常坚定的眼眸,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欣赏的光芒。


    倒是个沉得住气的,此子不容小觑!


    他微微颔首,周身杀气悄然收敛几分。


    “好!”陆沉的声音恢复了几分温度,却依旧威严,“少公子有此担当,孤甚慰。”


    他目光转向肃立一旁的陆衡,“叔父。”


    陆衡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应道:“臣在。”


    “安排少公子入住‘听涛别院’。一应起居用度,按江东贵宾之礼,不得怠慢。”陆沉吩咐道。


    “臣遵命。”陆衡躬身领命。


    目光回到萧珏身上,陆沉笑道:“少公子远来辛苦,且在别院好生歇息。待盟书签署,大军开拔之日,孤再与少公子细谈。”


    他挥了挥手,示意程普,“程老将军,送少公子去别院。”


    “喏!”程普抱拳领命。


    萧珏再次躬身行礼:“谢陆公厚待。珏告退。”


    他转身,在程普的引领下,退出了承晖堂。


    文聘紧随其后。


    直到萧珏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陆沉才缓缓坐回主位。


    他深邃的目光扫过堂内肃立的群臣,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都听到了?”


    “听到了!”众臣齐声应诺!


    “郑阎虎,虎视眈眈!萧胤,老谋深算!此战,关乎江东存亡!”


    陆沉的声音如同重锤,“传令三军!整军!备战!


    十日之内,粮秣齐备!


    半月之内,水师先锋进驻彭蠡!


    一月之内,孤亲率大军,北上伐郑!”


    “喏!”堂内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应诺!


    徐庶、周泰、吕蒙、陆衡……所有人眼中都燃烧着熊熊的战意与忠诚!


    承晖堂内,烛火跳跃,映照着陆沉沉静而坚毅的侧脸。


    他屹立于这即将席卷天下的惊涛骇浪之中。


    江东的基石,早已被他亲手锻造得坚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