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定是早晨天刚亮，鸡还在打鸣的时候，就启程。


    但几人，三言两语，硬是凑出一箩筐的话来，生生说到露珠都快干了的时候，还在依依不舍。


    金长老再三叮嘱，西行凶险，要收敛她的倔强脾气，多听劝，多和人商量行事。


    金长老恨不得将那张星宿图塞到程宁手中。被程宁谢绝，程宁的理由是，你给我我也看不懂，拿着占地方。


    青展云又絮絮叨叨说着外面不比宗门，使银钱的地方多，边说边往程宁手中塞。还不忘抽出空来叮嘱萧啸。他循循善诱的不断讲，外面的日子肯定辛苦，肯定难过，要是受不了就回来之类的话语。


    程宁不断点头，不断劝阻青展云：大师兄，你少说一点吧，再说下去天要黑了。


    青展云唱罢，又换何云婕登场。


    何云婕一手拽着程宁，一手拽着何云桦，碎碎念，碎碎念。她说让两个小孩在外面不要吵架，让程宁看着点何云桦，让何云桦早点回来……


    程宁像捣蒜一样点头，凑到师姐耳边说：“师姐放心，我一定致力于拆散他们！”


    在一系列繁琐的事情处理完毕后，程宁终于钻进飞马车，取得片刻安宁。


    而何云桦与阿木尔处于另外一辆车，实在是因为程宁太不喜阿木尔，太想拆散何云桦与阿木尔。


    “你怎么在这躲清闲？”程宁钻进马车时，萧啸已经在车上安坐到昏昏欲睡。


    “因为我聪明。”萧啸毫不脸红的自夸。


    “哟！”程宁噘着嘴凑到他身边，酸溜溜的说：“瞧把你美的！可美了呢！”


    “对啊。”萧啸顺势答应，顺来程宁啪啪两巴掌。他抱怨：“你怎么打人？欺负人！”


    “你喊吧，喊破天也没人搭理你。”程宁收回自己的右手，正襟危坐，脸颊有些发红，但声线还是稳的。


    这又给了萧啸念叨的机会。他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他用手指去刮程宁的鼻梁。


    “你从前一味的想甩掉我，现在还想打我，我在你这儿可越来越没有人权了！我可真委屈。”他的声线永远温柔，语气永远开朗，像是程序缜密的机器，永远不会露出失态的一面。


    哪怕是抱怨，也能将话说的如沐春风，从不惹人生厌。


    “我还是挺有良心的。”相比之下，程宁则弱许多，她为自己的辩解，苍白无力。


    “好吧。”萧啸没再反驳她，抱着手，靠在一边，闭眼休息。


    可程宁闲不住，小小的车厢大大的束缚了她。她起初还能像个乖小孩一样，双手交叠在膝上。但没维持几分钟，就开始东倒西歪。


    腿盘起来，又放下去，放下去，又盘起来。双手抱胸，又垂下，又聚到胸前，玩弄自己的手指。


    “你在干什么？”萧啸察觉了她的不安分，“你想干什么？”


    两个问题，将程宁问懵。她说：“我什么也不想做，又什么都想做，那该怎么回答？”


    自相矛盾的语言将萧啸逗笑，“无聊了？”他继续用平常的声线询问程宁。


    程宁点头，瞬间又想出有趣的事情来。她问：“你跟我讲讲你的以前呗，以及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养成了你现在的性格？”


    “我现在什么性格？”


    “嗯……永远像一条直线，无波无浪，就偶尔波动一下，波动的幅度也不大。”


    “那你觉得这样算好还是算坏？”


    “算好。”程宁咬着嘴皮回答，她不会说萧啸的坏话。


    “什么养成了我现在的性格？”萧啸陷入沉思，这姑娘今天要分析自己，他应该坦诚的将自己展露吗？


    “你不愿意吗？”程宁敏感的察觉。


    萧啸试探回答：“也不是不愿意吧。只是我也说不准，可能生来就是这样。”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并非生来就是这样。他不想敷衍，但生物处于保护和羞涩的本能，还是让他随便扯了个借口。


    “那有没有让你记忆深刻的事情？”程宁不死心的追问。


    这也许是一个加深彼此了解的好机会，难得她对自己感兴趣。萧啸在记忆中搜寻，挑挑拣拣回答。


    “我有记忆的时候，人鬼两族还在大战，那时战火绵延到我的家乡，迫害了我的父母，我无奈只能带着弟弟走。萧渡也是那时落下了病根。后来吧，遇见了带我的师傅，生活逐渐变好。镖师本就是服务人的工作，能多做不能少做。”


    “镖局里大部分工作都是重复的，我们很少有新客户，做久了自然没有情感波动。”


    萧啸说得轻描淡写，但听在程宁心中，程宁觉得心疼。


    “都过去了。”她说。


    闲聊间，长天宗到了。


    程宁掀开帘布，三师兄已在外等候。


    何云桦伸出手，示意程宁扶着他下来。程宁秀手一搭，跳跃落地。


    ”走吧。“阿木尔站在何云桦身侧，目光盯着程宁与何云桦相接触的肢体，心中醋海翻腾。


    四人进入正殿，见到了阿木尔的父亲，长天宗的宗主——阿日斯兰。


    阿日斯兰长相严肃，满脸胡须，膀大腰圆，一头棕发束在脑后。早在正殿外，程宁便注意到他。实在是他的气质很难让人不注意。


    “儿子见过父亲。”在阿木尔的带领下，众人一一向阿日斯兰行礼。


    “何云桦见过长天宗主。”


    “程宁见过长天宗主。”程宁原是不知如何称呼阿日斯兰，毕竟这个名字很难找到姓。她跟随何云桦的称呼，萧啸跟随程宁的称呼。


    “萧啸见过长天宗主。”


    上首的阿日斯兰开怀大笑，“各位英雄好汉都请坐。我的儿，到我身边来。”


    他将阿木尔唤到自己身边，对着阿木尔脸颊狠亲两口，夸耀阿木尔：“我的儿最棒！出门游历，不仅结识了英雄豪杰，还将英雄带回我宗，实来喜事。”


    “今晚，由我儿做东，设篝火宴会款待各位。”


    程宁静静听，静静看，攥着萧啸的手指想，这父子俩的关系看起来挺好的。似乎不像三师兄所言那般，阿木尔的继承地位不稳？


    难道是阿木尔为了骗取三师兄的同情，故意编纂了凄惨的身世？


    很快，何云桦答谢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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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唤醒程宁，程宁跟着道谢。


    话题中心又移到程宁身上。程宁苦恼自己的吸睛体质，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当一个小透明。


    “这位就是我们的救星？”阿日斯兰边说边靠近程宁，程宁靠着萧啸的肩膀不好意思大步后退。如果可以大步后退，她恨不得一步退回无垢宗。


    为何金长老要让她来这儿，这古怪的西方。


    程宁只能假笑。


    “是的，宗主。”何云桦出面回应，“这是我的小妹，年纪小，性格腼腆。”


    “哦。”阿日斯兰飞快转身，回到高座，又问：“可找到方法解除天罚？”


    “尚未。”程宁答：“此次来叨扰宗主，正是希望在西方凶吉并存之位，找到解决之法。”


    “若需帮助，尽管开口。”


    “多谢宗主。”程宁拱手行礼。


    篝火宴会设在傍晚，阿日斯兰并未出现。程宁见到了许久未见的人，赛罕。


    她示意萧啸看。赛罕一改在北方沙漠的神态，如今的他站在人群中，以宗主最小的儿子自居，又围在阿木尔身边四处忙活，活像个小厮。


    “真奇怪。”程宁感慨，“你看我们一路走来，遇见不下七个！宗主的儿子！你说他到底有多少儿子啊？”


    萧啸闻言，噗嗤笑出来，“反正我应该不会有这么多儿子。”


    “你也想生这么多儿子？”程宁瞪大眼睛问。


    “没没没！”萧啸连忙为自己辩解，唯恐慢一步，就说不清了，“我只是觉得好笑，他能生这么多儿子，也算天赋异禀。”


    “我们小声一点笑，这是在别人的地盘。”程宁拉着萧啸，缩着肩膀，过去找她的三师兄。


    “三哥。”程宁轻声唤。


    何云桦问她要不要吃烤串。小馋猪如程宁，她当然是要的。她还顺手给萧啸拿了两串。


    可烤串才递到萧啸手中，程宁就被何云桦拉到一边询问。


    “你看上他什么了？”


    程宁忙去捂何云桦的嘴，“师兄！你小声一点，小心被人听去。”


    “你做得这么明显，还怕人听？怕人说？他对你有意思吗？他在吊着你！他还骗你的钱。”


    “不是的。”程宁否认，“三哥，逢场做戏，做不了几年的。我们都认识好几年了，他一如既往的对我好。而且现在天罚悬在头顶，而我连解决的办法都没有找到。我不是很想和他谈感情，我怕与他牵扯太深，欺负了他。”


    “是你不想？”何云桦震惊的问：“你在想什么？反正都要死，你还不如早享受。没出息，你替他考虑干什么？”


    在何云桦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中，程宁觉得自己手里的烤串都不香了。


    她郁闷的说：“三哥，你不知道我。”


    “我和你从小吵到大，也算吵出感情了吧。我不知道你，还有谁知道你？你养在身边的那个软饭男？”何云桦揪着程宁的胳膊，恨不得将手伸进她的脑袋里面，将大脑揪出来看看。


    看看是由什么物质组成。


    “三哥，他很好的。”


    “你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