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许浩嘉也起来了。


    五人围着一张桌，外面的海依旧不平静。


    “说吧。”何云桦翘着脚，他身后的阿木尔连个位置都没捞上。萧啸好歹坐在了程宁身边。


    程宁依旧假笑。她的假笑只会歪头弯嘴，绝不会露出牙齿，何云桦一眼就能看出她在假笑。


    “偶遇，纯属偶遇。我们就是来闲逛一下，大家都是朋友。”程宁眨着大眼，直看着她的三师兄。


    “巧了，我们也是来闲逛一下。”何云桦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身后的阿木尔挺起了胸膛。


    “那真是巧了。”程宁笑出两排牙齿，“那三师兄，你逛你的，我逛我的。可否？”


    “否。”


    她的请求换来何云桦斩钉截铁的拒绝。对于今日的小师妹，何云桦有许多想了解的事情，上次太过匆忙，这次是一个好机会。


    得到否定结果的程宁彻底摆烂，她撑着自己的半张脸，半趴在桌上。


    这个大她两岁，从小与她吵闹长大的师兄，如今，怎变得如此……如此坚定？曾经的两人是走路都要互相吐口水的存在，可现在两人隔着桌面，说话熟悉又陌生。


    程宁收起了她曾经不顺心就耍赖皮的习惯，因为她的师父死了。


    想清楚原因后，程宁的心钝疼，会一直疼到她死去。


    何云桦还在絮絮叨叨说，说程宁不应如此闲逛，应回宗门去……


    没人有资格打断他。他与程宁同门一脉，他是这个桌子上最有资格规划程宁未来的人。这份资格，是萧啸最羡慕的。


    萧啸对何云桦有一种隐约的敌意，就像程宁看待阿木尔时，存在的敌意一样。


    程宁受够了絮叨，当那些话语塞满她的耳朵以后，她随意扯着语言对付。最终从何云桦的手上逃脱。


    回到房间，关上门，在床上滚几圈，脑海里还反复那些话语。


    不要离开宗门，不要独自流浪，不要……是她想要吗？是形势所逼。


    她是可以在使用鬼术修炼的风头过去后，再回到宗门，躲进道鸣峰，靠着宗门荫护，继续做一个小师妹。


    可她师父死了，她不再是小师妹，她是道鸣峰长老——程宁。


    尊严和生存，她选尊严。


    带着烦闷的情绪，程宁进入心流。


    经脉依旧闭塞，像是在保护什么，到底在保护什么？程宁苦笑。


    丹田内无波无浪，像是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又有一股任外界千变万化，我自岿然不动的气势。


    可我是你的主人，你连我的话都不听吗？


    依旧大汗淋漓，程宁双手撑在床上，仰着头不断的思考，原因在哪里啊？


    许久后，她打开门，咸湿的海风从走廊吹来，吹干她后背的汗液。


    她抬手敲门，“你睡了吗？”她刻意压低的声音在黑夜中被放大。


    门打开，萧啸站在里面。跨进房门的时候，程宁才想起，她应该去找许浩嘉，而不是萧啸。但是现在走，晚了。


    “又卡住了？”萧啸知道她为何而来，也知道她为何痛苦。


    只是不知如何缓解她的痛苦。


    也许我只能站在你身边。


    程宁点点头，坐在床边的小凳上。她手撑在膝盖上，低垂着头叹气，连叹几声后，看见了一双脚尖。


    她从脚尖缓慢的向上抬头，看见萧啸的下巴。


    听见萧啸说：“你啊，就是从小过得太顺。”


    一句话深深刺在程宁心口，连你也说我，她心中的委屈越来越大。


    “你看看我，我同样是元婴，我还卡了三年，我都不焦虑。”萧啸用自身举例。


    “你不懂。”程宁开口控诉。


    萧啸越过她，将窗关上，怕海风将她吹凉。


    “我知道你想回家。我明白你，天才少女。你曾经拥有天赋，曾经受人敬仰，所以现在你想回到曾经，曾经那个无忧无虑高高在上的天才少女，那才是你。你觉得那才是你。”


    “可现在的你不是你吗？哪怕你现在贫穷、困苦、弱小，你依旧是你。”


    程宁抬起眼，看着萧啸一张一合的嘴，一时看痴了。


    “别这样看我。”萧啸笑了笑，接着说：“哪怕你贫穷，困苦、弱小，爱你的人依旧会在你身边，继续爱你。哪怕你强大、耀眼、高尚，恨你的人依旧恨你。”


    “你的世界永远属于你，不论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你的家始终属于你，不论你回不回去。”


    他的语言，实在蛊惑人心。程宁半天未能说出一句话，连呼吸都觉得多余，一味想溺死在这温柔的话语当中。


    实在暖人心。


    “那……”程宁张着嘴，不知道下一句说些什么。


    “可是，依旧卡。”


    “卡着呗。”萧啸歪在床上，抖着自己的腿，“总能卡过去的。”


    “啊！”程宁皱眉思考。


    “修炼本就是难事。只是对你而言比较简单而已。”萧啸说：“你目前的修炼速度，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所以，我只需要耐下性子继续重复？”程宁试探问。


    “聪明。”萧啸夸奖她。


    程宁又将窗推开，海风拍打在脸上，她看着窗外的海洋。广阔无边。


    碧海映着星天，像是镜面，你映着我，我映着你。


    她身后，萧啸翘着脚，等着她自己想清楚，自己转过身来。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个你并不怎么喜欢的人，闯进你的生活，大张旗鼓的喜欢你，你会厌烦吗？”


    黑夜总是勾出无数心绪。


    “啊！”程宁扭头，“你问这个干嘛？”


    “看了本话本子，有感而发。”萧啸将床内侧的书扔给程宁。程宁打开书观看介绍，这本书讲了一个男子死缠烂打另一女子的故事。那男子的脸皮真可谓厚，真可谓不讲理。


    程宁随意翻动几页，然后答：“会吧。”


    她有点犹豫，但萧啸也得到了自己的答案。


    “还苦闷吗？”萧啸问。


    “有点。”


    “那把那本话本子拿走吧，拿去看看，就当散散心。别一天扑在修炼上，人还应该有点其他爱好。”


    “所以我要走了吗？”今晚的程宁站在窗前，显得格外蠢萌。


    “所以你要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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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吗？”萧啸笑着问她，送她回去的时候还对着她说：“不高兴可以随时来敲我的门。”


    程宁回到自己房间，趴在床上，才想起自己刚才的样子好傻。然后在床上滚几个圈都睡不着。


    睡不着啊，睡不着。


    起来打坐吧，又心潮澎湃，始终无法平静自己。


    直到天边再次出现橙色的时候，程宁毫不犹豫闯进许浩嘉的房间，趴在许浩嘉耳边喊：“嘉嘉，起床了。”


    “干嘛？”许浩嘉不耐的翻身，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愿从美梦中醒来。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好像陷入瓶颈了。”程宁抱着双膝坐在床上。


    “什么瓶颈？”


    “元婴进阶化神的瓶颈。”


    “你在炫耀什么？”许浩嘉一个翻身鲤鱼打挺，蹦到程宁脸前，顶着一头蓬松的头发质问。


    “没有。”程宁防卫的向后退。


    “没有！”许浩嘉抓住程宁的脸，“你知道我卡了多少年吗？五年！你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过的吗？你才卡多久？我卡了多久！”


    “啊。”程宁张着嘴不断往后推。


    萧啸在外面敲门，说：“你小声点，别吓着她。”


    “闭嘴。”许浩嘉扭头对着门外大喊，随后又抓着程宁倒在床上，双手双脚都压在程宁身上。


    “宁宁，你这速度已经非常惊人了，再快一点我都要怀疑你是怪物了。人类怎么会拥有如此快速的修炼速度？”许浩嘉躺在程宁胸口闭着眼，她的头发蹭着程宁的下巴。


    “哦。”程宁陷在柔软的床垫中，低低的回答。


    其实，她还是没想明白，不仅仅是修炼，还有一些事情，她犹豫。


    现在是白日，程宁选择跳过这些话题。她催着许浩嘉起来，今日她们要乘船出海，去海钓。


    推开门，萧啸早已站在房门，手上端着一碗海鲜粥。


    “先喝点。”他将放凉的粥端到程宁手上，而程宁身后的许浩嘉则什么也没有。


    何云桦推门而出时，正好看见这一幕。他从侧方观察萧啸，眼前这傻大个，还有点用。他身后走出正在系腰带的阿木尔，嚷嚷着：“云桦，你帮我扣一下。”


    程宁顺着声音看过去，正好看见阿木尔手中拿着半拖在地上的带子。她迅速移开眼睛，只觉得脏了她的眼。


    她好好的三师兄怎就落到那种人手里了。


    阿木尔观察到周围再也无人直视他的云桦，他心中喜悦，嘴角翘得老高。顺手将云桦拉回房间内，门关上，再将自己的腰带塞到他手里。


    “帮我一下。”


    何云桦面无表情的勒紧手中的腰带。


    程宁浅喝一口，问许浩嘉要不要。


    许浩嘉表示她无福消受。


    “哦。”程宁发出单音节，抿着剩下的粥。


    他们一行五人，在岸边的渔民那里短租了两条船。何云桦和阿木尔一条船。程宁、萧啸和许浩嘉一条船。


    各自摇晃船桨，逐渐驶离岸边。


    两只小船摇摇晃晃漂浮在海面上。各自手中的鱼竿长久没有动静，静得程宁心发慌，想找一点事情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