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郡的第二日，萧啸依旧没能在许浩嘉那儿得到一个正眼。


    金棠宛最是闲不住，早早拉着她的哥哥出门了。


    安静的宅院中只剩下程宁、许浩嘉和萧啸。


    桌上青白瓷盘中放着萧啸刚刚从街上买来的糕点。


    程宁靠在窗边一软塌上，清闲的翻着手里的书。许浩嘉则在她身后的木桌后，皱着眉头看着新来的信。


    萧啸坐在外间。


    金氏兄妹回来了，幽静的宅院开始吵闹。


    “你们在干嘛呢？”远远的，金棠宛就开始踮着脚问。


    三人无一人想回答她的问题，但丝毫不影响她的自我灿烂。


    “嘿！你听说了吗？我长老去拜访你娘了。”金棠宛迈过门槛，不断靠近许浩嘉。


    程宁闻言放下手中的书，也向许浩嘉靠近。萧啸也站了起来。


    许浩嘉将手中的信合上，压在桌面，伸手挽住靠近的程宁，对金棠宛说：“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和哥哥给你们买了礼物。”金棠宛在桌的一角站定，她身后一步的距离站着她的哥哥，她不用回头就能感受哥哥的气息。


    她说：“我们很想和你聊聊。”她口中的你，很显然指许浩嘉。


    “我？”许浩嘉确认，“聊什么？”


    “金门地阵，天道惩罚，两族恩怨。想来你已经知道了吧。”金棠宛笑着开口。


    萧啸走近，站在程宁身侧，手扯着程宁后腰的腰带。


    许浩嘉只是看着金棠宛，什么也没说，平静的眸子里藏着心思，“金长老想拉拢我娘。”


    她转头看向程宁，她的这句话是对程宁说的。


    “为何？”程宁诧异的看着许浩嘉。这种事情还需要拉拢吗？如果不做的话，死路一条啊，任谁都会选那条尚有一线生机的路吧。


    当然，除了自己，程宁想。


    “绝望。”许浩嘉轻轻的吐出两个字，她的眼神扫过众人，停在金氏兄妹身前说：“我有自己的考量，你们说服不了我。请回。”


    房间内剩下萧啸，他没有离开的打算，又招来许浩嘉的白眼。


    程宁倒是习惯他的存在，追问许浩嘉：“怎么回事？”


    也许是程宁太过担心，这才忽略了许浩嘉徘徊在她与萧啸身上的怪异的眼神。萧啸倒是坦荡的接受了许浩嘉眼神的洗礼。


    “当然绝望。又没办法解决，谁能不绝望？”许浩嘉将桌上压着的信拿给程宁看。


    那是许泓写给女儿的信，信里是许泓难得的温情。她说很抱歉将女儿生在这样的末世。她和女儿同样，同样思念她的丈夫。


    但一切已经无法更改，她的人生已走过大半，多年平静优渥的生活似乎磨平了她年轻时的锐利。


    但在这件事情上，她从不愿后退，为了自己的女儿和丈夫。


    再往后的几张信纸上记载着黑云宗重要的大宗财产。


    最后的一句话是：上述，先祖积累最后也是黄土。


    “你怎么想？”程宁从信中抬起头，捏着许浩嘉的手掌，担忧的问。


    “你怎么想？”许浩嘉反问。


    程宁揉捏她的手一顿，抿着唇看着许浩嘉，长长的呼气，缓缓的说：“试一试，也许有一线生机。”


    在金长老争取盟友的同时，西北长天宗的阿木尔也在争取他的盟友和爱人。


    又是一日好光景，程宁早早出门取回了自己的新衣服，正在一件件的欣赏。她让萧啸也快点换上，好让她看看，合不合身。


    两人又在谈笑间度过一日，夜深，程宁才想起正事——今日她该渡劫了。


    或者说，在她未能及时察觉，做出防范之际，她就该渡劫了。


    当天雷劈到她头顶时，她才察觉，同时也惊醒了他人。


    众人都被这阵仗庞大的天雷吓到，随即金氏兄妹布置阵法，避免天雷惊扰住户。而他们则完全暴露在天雷的威压之下。


    原来是这种感觉，萧啸想，我终于感受并参与了你生命中重要的时刻。


    “她什么段位？”天雷之下，金棠宛难忍的问。


    “元婴。”萧啸答。


    “什么？”


    众人震惊，这才多久。


    金棠宛嘴快，“我以为她从前的天赋是依靠鬼术……没想到……”


    “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萧啸回怼。


    其余人不再说话，都在消化这个重磅消息，抵抗天雷强大的威压。


    而程宁，她也感受到此次的天雷比以往都要盛大。她的丹田内也泛起巨大的海啸，海啸掀起的灵气不断冲撞她，让她在虚空中东倒西歪，难以维持身形。


    “就这样吗？”她笑出声，看着眼前闪过的紫色雷电，继续挑衅：“就这样吗？”


    紫色弥漫在她眼前，耳边是滚滚的雷声，整个人被雷电浸透，肌肉酸软后带来无力感，但她依旧执着仰头，想看清雷云的形状。


    剑刃深深插进土地，她双腿跪着握紧剑柄。这柄没有剑灵的剑，陪着她走遍了半边河山。


    也许，多年前她的母亲在像她这般年纪时，也曾这样握剑。


    在她刚冒出这个想法时，最后一道天雷滚滚而下，带来眩晕。眩晕后是极致的清醒，耳清目明，身体轻盈到极致，经脉顺畅，掌心的纹路中藏着力量。


    “你也就如此。”程宁抬起头看着暗蓝的夜空。


    她站起身来，拔出剑，推开门，打算练剑，便看见外面站着的或相互扶着的众人。


    “你们怎么这在？”程宁有些惊讶，“天雷影响你们了？”


    “当然。”金棠宛有气无力的说。


    程宁看向萧啸，又看过许浩嘉，缓慢踱步到他们中间站立，朝着两位笑。


    她背上又挨了一巴掌，许浩嘉说：“傻笑什么？你没事吧？我都快被这天雷的余威电晕了。”


    “没事。”程宁面朝许浩嘉，身后的手胡乱往后抓着。萧啸看见了那只张弄着手指的手，主动靠上去，让程宁能碰到他的衣角。


    程宁拽住了萧啸的衣角还不够，拉着他的腰带下坠，还眨着眼对着许浩嘉笑。


    等糊弄完所有人，程宁才扭头松开可怜的腰带，问萧啸：“你没事吧。”


    萧啸撑开肩膀，微笑着说：“没事。”


    “哦。”程宁缩回房间，萧啸问她：“你不打算练剑？”


    她又踏出房间，月光莹莹下拔出剑。剑身的光芒闪在程宁和萧啸眼前。


    “很漂亮。”萧啸说。


    “谢谢。”


    今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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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柔和，程宁也选了一套柔和的剑法，抛弃了她一贯的快和猛。


    剑意夹杂着灵气，缓慢，像丝绢一样铺展在萧啸眼前，缠绕着他。


    剑锋划过微凉的夜，露出银红的光芒，闪在萧啸的眼中，随着程宁的动作变幻。


    天边鱼肚翻白，宅院依旧宁静。在宁静的氛围中他们收到了一封不宁静的信。


    信中命他们所有人前往黑云宗。


    黑云宗，有两位长辈在等待他们。


    “长老。”


    “娘。”


    大堂之上，人群瞬间分为两派。


    金氏兄妹站在他们的长老身后，程宁随着许浩嘉站在许泓身后，萧啸随着程宁。


    “都来了。”许泓的声音响在每一个人耳边，她的丹凤眼扫过现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停在正堂延伸出去的远方。


    “是啊，都来了。”金长老依旧笑得满脸褶子，遥遥的看着程宁笑。


    “找到方法了吗？”程宁问。


    一时寂静，有人没听懂程宁在说什么，但有人听懂了。


    “没有。”金长老如实回答。


    程宁不悦皱眉，牵着许浩嘉的掌心出汗，“那叫我来干嘛？溜我好玩？”


    隔着人群，她看向金长老。那双浑浊的老眼印在她的瞳孔，一老一少隔着人群相望。


    她的眼中有很多不满，但背对着她的许泓看不见。


    许泓说：“有无方法都要做。”


    “是的，娘。”许浩嘉应答，在所有人都还未应答前，她率先应答。


    堂上没人再说话，尴尬的氛围蔓延。程宁从许浩嘉那儿抽回手，用一只手去拽萧啸的袖子，然后再萧啸的掌心随意胡画。


    起初，萧啸还在仔细辨认她在写什么，感受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在乱画。


    从萧啸的角度看去，他看不见其他人的面容，但他能清楚的看见程宁的侧脸。


    圆润的脸颊消瘦几分，露出下颌，鼻头还是软软的，配上软软的眼角，整个人还是萌萌哒。


    “去煌芳吧。那儿的百姓刚刚丰收，你们正好去帮农家收一下稻谷。”许泓看着堂中的年轻人，下命令。


    金氏兄妹在等长老的许肯。许浩嘉又率先答应，程宁顺着许浩嘉的意思，萧啸顺着程宁的意思。


    金长老也点头顺肯许泓的话。但心中不免想，许泓大老远将程宁折腾来有什么含义呢？为了让她答应去煌芳？有千百种方法，为何选择了最劳累人的一种？


    “你上前来。”许泓指向程宁。


    程宁站到许泓身前，与许泓齐高。


    像啊。许泓还是忍不住的感慨。如今格外抽条拔高后，就更像了。行事作风也像，说话语气也像，很多次都给了许泓程释道还活着的感觉。


    “想要什么礼物？”


    “啊！”程宁有些摸不着脑袋。


    许泓继续重复：“想要什么礼物？”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不是。你是晚辈，来一趟，我作为长辈，给予见面礼是应该的。”


    “许宗主，那我的这两个孩子也应该有。”金长老调侃。


    程宁顺着金长老的话说：“那萧啸也应该有。”


    “都有。”许泓面无表情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