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啸劝不住程宁，于是他生气，生程宁的气，生自己的气。


    气程宁做任何事情都不会考虑他的感受，可转念一想程宁为什么要考虑他的感受呢？于是转而生自己的气。


    但他还是早早的守在了程宁的房门，可能是M体质吧。


    “早啊！”程宁推开门跟他打招呼，“今早没生气了吧？”


    很好，还知道问他生不生气。


    “还在生气。”萧啸没骨气的回答。


    “别生气了。”程宁看着萧啸缓缓的说，这似乎是程宁能说出口的最和缓的语气了。


    程宁假装漫不经心的问：“对了，我若毫无修为了，你还愿意和我一起游历吗？”


    她转个身假装在看什么，耳朵却竖起来听。


    “愿意。”萧啸听见自己不争气的说。按理而言，萧啸现在应该出言嘲讽一番，指责程宁意气行事。但是他做不到。


    这姑娘啊，就是这样一个不讲道理的存在。说程宁不讲道理吧，程宁好像又挺认死理的。


    “金长老的阵法准备好了吗？”萧啸问。


    程宁点点头，萧啸接着说：“我和你一起去。”


    这次，程宁没有拒绝他。


    崇礼殿前的广场上，四周已经围了一些来看热闹的小弟子，程宁的几位师兄姐与金长老俱在。


    她算压轴出场。


    青展云第一眼便注意到了程宁身后的萧啸，现在他看萧啸的眼神中带有同病相怜。


    阵纹中心站着一白衣女子，她双手赤裸，站在那里听着大师兄对她的宣判。


    “无垢宗，道鸣峰长老程宁，妄自使用鬼术修炼，欺骗宗门，酿成大错。但经在外一年磨砺，此子已充分认识到错误，主动向宗门承认。且我宗未能及时察觉弟子异常，加以引导，也具有一定责任。”


    “经商议，特废去程宁通身修为，令其出宗游历，待来日进阶化神方可回宗，履行长老职责。”


    四下纷纷扰扰，各怀各的心思。


    何云桦作为旁观者银牙都要咬碎了。他的这位小师妹可真是受尽宠爱啊。天道降大任于她，宗门庇护她，连那个深居浅出的金氏长老也要给她两分薄面。


    这人和人的命运果真不同。


    何云桦自己要费尽心机才能爬到一峰长老的位置，但程宁就站在那儿不动，长老之位都没人敢跟她抢。更别说师父还将无垢宝库给她。


    萧啸站在人群中，一遍一遍安慰自己：她有她的命运，她有她的命运。自己不能用自身的情感裹挟她，自己也不可能代替她完成她的命运。哪怕是至亲夫妻都不能代替对方完成人生。


    越安慰自己，心里越难受。


    从前的萧啸四处奔波，受贫寒之苦，如今的萧啸怀抱千金，还要在情事上被反复折磨。


    滚滚天雷之下，没人能看清白衣女子的现状如何。


    连白衣女子自己也不能判断自己到底好还是坏。


    她没有感觉，世界对她而言迷茫了起来。


    天雷从她的头顶劈到脚底，她却感受不到任何痛苦，没有被电麻了的感觉。


    第几道天雷了？


    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当天雷消散的时候，一切原路返回，她曾经无意不道德得到的一切，原路返回。


    人群也散去，留下来的是她的挚友和同门手足。


    “小妹，何必呢？”何云婕是心疼程宁的，心疼这个追在她后面跳着脚要手帕的妹妹，如今走上了歪路。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师兄那里问不出个明细。


    小师妹这，又有一个陌生的男人。


    何云桦看着脸色些许发白的程宁，心中虽愤愤不平，但还是说：“你师姐那儿有些药，我晚上给你送过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不清是先爱，还是先嫉妒。


    程宁和萧啸慢悠悠走在回去的路上，一路上没什么人，树上的叶子也掉光了。


    “你弟弟明天就来了。”程宁说。


    “我知道。”


    良久程宁还说：“以后麻烦你了。”


    “不麻烦。”萧啸答。


    “你还在生气？”程宁问，现在她才发觉萧啸长得挺高。


    “没有。”萧啸闷闷的答。


    “你说话的语气都不对，你肯定在生气。”


    “我有生气的立场吗？”萧啸自嘲的问。


    “有的。”程宁怯怯的说。


    “什么立场？”


    “……朋友的立场……”


    “我谢谢你哈。”


    “不用谢。”


    程宁说完不用谢换来的是砰一声的关门声。她在门内，萧啸在门外。


    所有的安慰都没有用，在看见程宁的第一眼，萧啸就被心疼淹没。结果呢？他在那儿独自一人心疼万分，思考半天，换来了什么了？


    换来一个朋友的立场。


    滑天下之大稽。


    小丑，小丑，萧啸在心里连骂自己几声，然后转身做饭去了。


    此时的程宁才感到空虚，软绵绵的手心握起来没有任何的力量。


    没关系的，程宁自己安慰自己。她在乌山秘境得到的通透经脉还在，这些年她吟唱背诵的无数心法也还在。


    剑招剑势，她了如指掌。


    只是，女娲娘娘，我单方面撕毁了我们的契约。


    您创世神母，普度众人，应该不会和我一小小人类计较吧。


    您要计较的话，我也没有什么抵抗的能力。


    程宁双手合十，在房间内拜了几圈。


    很快，饭香四溢。


    程宁悄悄跑到厨房，伸长了脖子看，“你别生气了，我可以给你看火。”


    萧啸看她一眼，看着她那副馋样子，没好气的说：“快来吃吧！”


    “好勒！”程宁麻溜的拉开凳子，拿起自己的碗和筷子，“这个给你，这个也给你，还有这个。”


    她在往萧啸碗里夹菜。


    “不需要。”萧啸将她夹的菜全赶出来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萧啸在生气，程宁也不敢说什么。


    很快萧啸的弟弟来了。


    萧啸的重心转移到他弟弟身上，道鸣峰又多了个吵闹的人。桌上的饭菜除了程宁爱吃的，还多了几道萧渡爱吃的。


    “哥哥，哥哥。”萧渡吵吵闹闹的跟在他哥哥身后，转进转出。


    程宁的存在感突然变得很低了。她感觉自己插不进人家亲兄弟中间，而且萧啸对她的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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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度也很迷幻。


    自从那日从崇礼殿回来，萧啸莫名的生气后，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说话了。


    而且，宗内的闲言碎语不少，她也不想再待在宗门了。


    所以，她决定出门了。


    但是，出门前还有几件事情要解决。


    “大师兄，”崇礼殿内，程宁贡上一柄剑，“我姐姐就交给你了。”


    “剑冢中尚存无数柄好剑，你选一柄带走，也比你拿着一柄无剑灵且毫无灵性的剑要强。”


    “不了。”程宁拒绝，她手中之剑是她母亲的剑，本应由她带走。


    再者，剑有没有灵，对她而言都那样。


    事情已经办完一件了，程宁掰着手指算，第二件事，她得去找二师姐告别。


    到二师姐那儿时，三师兄也正好在。


    “两位好啊。”程宁站在光秃秃的树枝下，举着右手挥动着打招呼。


    “小妹来了。”何云婕脸上勉强挂起笑容，“快来坐吧。”


    “师姐，三师兄，我不坐了，我只是来告诉你们，我明日就走了。”程宁站在那颗光秃秃的树枝下，未曾挪动一步。


    “那也先坐下说。”


    “不了。师姐，师兄，我先回去了，我回去还有事情要忙呢。”程宁转身就走，回去的路上走的飞快。


    也见了一面了，也不会再为以后留遗憾了。


    回去，萧氏兄弟依旧欢声笑语，程宁将门关上才发现，薄薄的房门根本挡不住那些笑声。


    明日就走，这个想法在她心中越来越强烈。


    只是最后一件事情，萧啸愿意跟她一起走吗？


    前几日，她得到的回答是愿意。但如今又过了几日，人的想法一秒钟便可换一次，如今已经过去几天了。


    晚饭时间萧啸问她：“行李都收拾好了？”


    程宁扒着饭，沉闷的点头。


    “明日几时走？”萧啸问，“为何不和我商议？”


    “天亮就走。我看你和你弟弟玩得如此开心，就没跟你提。”程宁答。


    “我的行李还没收拾呢。”萧啸说，其实他也没什么行李。他一个人孤零零来到无垢宗，也没在这收获什么放不下的行李。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程宁问。


    “你已经定好了，那便明早天亮就走。”萧啸答完，瞬间觉得自己是在没事找事问。


    “哦。”


    饭桌上又回归沉闷。


    碗中米饭快见底了，程宁才问：“你愿意跟我走吗？前面的路可能很艰苦。”


    萧啸脱口而出：“愿意。”话说出口了，才后悔自己回答早了。应该吊一吊程宁，让她也感受一下被吊着的焦灼。


    “哦。”程宁忍不住捂着嘴笑。


    她的笑意落在萧啸眼里，惹得萧啸伸手敲她的头。


    她捂着被敲疼的地方，还是止不住的笑。


    “我可以给你很多钱。”


    “不需要，哥不缺钱了。”


    “真的？”


    “真的。”


    第二日清晨，太阳还在玩躲猫猫的时候，两个年轻人已经在大雾弥漫中下山了。没人知道他们将去往何处，会面对怎样的风景，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