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士满行宫的书房里，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橡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旧羊皮纸、墨水和安妮特意点燃的、带着淡淡松木香的蜡烛气息。安妮和伊丽莎白正伏在宽大的书案前，面前摊开的是一幅精心绘制的星图副本——正是她们那晚在塔楼绘制的、包含“Rosula”的那张。安妮正用拉丁文低声讲解着托勒密星图的修正原理，伊丽莎白听得全神贯注，指尖在图纸上缓缓移动，追寻着那些玫瑰色的连线。


    胡椒狗趴在壁炉旁的地毯上，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发出满足的咕噜声。这宁静而充满智识的氛围，被门外突然响起的、略显粗重的脚步声和侍卫的通禀声打破。


    “国王陛下驾到——！”


    安妮和伊丽莎白同时一愣，迅速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亨利八世极少主动踏足里士满，尤其是在没有提前通知的情况下。两人立刻起身，安妮快速整理了一下裙摆，伊丽莎白则迅速将桌上的星图小心卷起，藏到一叠厚重的账簿下面。


    书房门被推开，亨利高大的身躯几乎填满了门框。他穿着相对舒适的深红色天鹅绒便袍，但脸上带着一丝长途跋涉后的疲惫，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寻求慰藉的意味。显然，汉普顿宫那场风暴后的余波，让他也想暂时逃离那个金丝雀笼和哭泣的女儿带来的压抑。


    伊丽莎白行了一个完美的屈膝礼，小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和恭敬。安妮也优雅地行礼：“陛下日安，您的驾临让里士满蓬荜生辉。”


    “起来吧。”亨利走到书案旁，目光扫过那些书籍的封面。他随手拿起一本翻看，正是伊丽莎白最近在啃的拉丁文语法书。“嗯，好，很好。”他拿出一本书递给伊丽莎白


    “这是《伊拉斯谟教育论》，拉丁原文。虽然难懂但是非常值得一读。”


    又补一句，声音软得不像战场上的杀妻者：


    “女子若无学识，便如城堡无窗，再富丽也暗无天日。”


    女孩眼睛亮得像新磨的银币，郑重接过。


    安妮站在阴影里，心里翻江倒海：


    ——他对妻子挥剑，对女儿却递书。


    ——难怪这些孩子将来会造出日不落帝国。


    亨利摸着伊丽莎白的辫子，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


    “读书不是为了嫁人，是为了在任何风暴里站稳。”


    女孩点头，小声背出一句拉丁格言：


    “Non scholae sed vitae discimus.”（我们不仅为学校，更为人生而学）


    亨利朗声大笑


    客房壁炉噼啪，火舌舔着松木，松脂香混着药草的辛辣。


    晚餐就在里士满宫那间面向花园、布置温馨的小餐厅进行。没有汉普顿宫的奢华排场，餐桌上摆着安妮自制的香草面包、烤得恰到好处的里脊肉、新鲜的时令蔬菜沙拉，还有一小壶温热的苹果酒。气氛轻松随意了许多，亨利甚至饶有兴致地听伊丽莎白讲起她在塔楼观星的趣事。


    然而，就在晚餐接近尾声，亨利试图站起身活动一下时，意外发生了。他刚迈出一步，左腿膝盖处猛地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仿佛被烧红的铁钎贯穿！他高大的身躯瞬间僵硬，脸色由红润转为煞白，额头上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他闷哼一声，巨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向旁边歪倒，幸好及时扶住了沉重的橡木椅背，才没有狼狈摔倒。御医格里夫斯端着鎏金罂粟酒，亨利抬手推开：“那东西胀得我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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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疼。”


    安妮从冰窖取出一只细颈瓷瓶，瓶身贴着潦草标签：安胎蜜 12°。


    配方是她昨夜刚调：


    ? 菩提花蜂蜜 60 %——镇静安神


    ? 轻烤麦芽汁 20 %——柔和口感


    ? 柳树皮、干姜各少许——止痛、抗炎


    ? 一滴橙花水——掩盖药味，添香气


    她倒出一小杯，琥珀色液体在火光里晃动，像融化的夕阳。


    “陛下，尝一口，再决定要不要第二口。”


    亨利狐疑地嗅了嗅，抿一口，甜里带辣，辣后回甘。


    他喉结滚动，连喝三杯，腿痛竟像被冰水浇灭的火。火钳上的松木“啪”地炸出火星，映得他眼底浮起久违的轻松。


    御医格里夫斯目瞪口呆，悄悄把罂粟酒倒进壁炉，“滋啦”一声，酒香与松脂味混在一起，像一场小型烟火。


    痛觉稍退，亨利靠在扶手椅里，手指敲着扶手，像在敲行军鼓。


    “日产多少？”


    “二百加仑。”


    “税？”


    “一成半，包销御膳房。”


    亨利笑了，声音低却亮：“你倒会做生意。”


    他从怀里摸出一卷羊皮纸——皇家酿酒特许，空白处只缺金印。


    “火漆。”


    啪嗒！狮子印落下，纸面还微微发烫。


    安妮双手接过，指尖微颤——这张薄纸值一座庄园。


    “马蹄声远去，城堡重归寂静。


    窗外，残月如钩。


    安妮把那张新鲜出炉的酿酒特许贴在壁炉上方，火光映得狮子印闪闪发亮。


    此夜之后，酒旗可正大光明地挂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