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来。


    安宁缓缓睁开双眼，只见那只足以将她拍成肉泥的巨爪，就停在离她头顶不到三寸的地方，纹丝不动。


    一只修长干净的手，与那沾满血污的利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只手，正轻描淡写地扣着牛头妖兽的腕部。


    叶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前，那件粗糙的红袍夺目无比。


    “敢伤我的人？找死！”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那凶残暴戾的牛头妖兽浑身一僵。


    赤红的兽瞳里，第一次浮现出名为恐惧的情绪。


    叶城屈指一弹。


    “嘭！”


    一声闷响。


    那小山般的妖兽，连悲鸣都来不及发出，巨大的头颅便轰然炸开。红白之物四散飞溅，却诡异地绕开了叶城与安宁，没有沾染分毫。


    庞大的无头尸身，轰然倒地，激起满院尘埃。


    安宁神色呆滞，大脑一片空白。


    那头让她绝望万分的妖兽，就这么被他……


    一个脑瓜崩弹死了？


    叶城随手一挥，妖兽沉重的尸体像是没有重量的草芥，被他凌空抓起，划过一道抛物线，扔出了将军府的高墙，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看向身后惊魂未定的安宁。


    他眉头微皱。


    “吓到了？”


    他伸手，拂去她脸颊上沾染的一丝灰尘。


    “你……叶城哥哥……你……”她语无伦次，那头妖兽的实力，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可是在叶城面前，却脆弱得像一张纸。


    “你究竟是什么实力？”


    叶城看着她满是震惊与好奇的眼睛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


    他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过……”


    “五年前在镇妖塔里，我就已经无敌了。”


    轰！


    这句话，比刚才妖兽头颅炸开的冲击力还要巨大。


    安宁彻底愣住了。


    五年前……就已经无敌了？


    她因为担心他在塔里有危险，才拼命修炼，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可他，早就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了。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有释然，有心酸，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骄傲。


    这就是她的男人！


    “差点忘了，还有正事没办。”


    叶城一把拉起她的手，急匆匆地走进了房内。


    正事？！


    安宁不由得俏脸一红。


    这么急吗？


    可就在此时，她却看到叶城摊开手掌，几株平平无奇的药草，凭空出现在他掌心。


    安宁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叶城的手掌已经合拢。


    一抹温润的白光从他指缝间透出。


    没有丹炉，没有烈火，只有一股奇异的药香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片刻后，叶城再次摊开手。


    掌心之中，静静躺着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莹莹宝光的丹药。


    丹药上，甚至还有几道天然形成的云纹，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


    “吃了它。”


    叶城将丹药递到她唇边。


    安宁没有丝毫犹豫，张口将那枚破境丹吞了下去。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暖的洪流，瞬间涌遍她的四肢百骸。


    她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像是泡在温泉里。


    体内那微弱的真龙之力，被这股力量引动，开始疯狂运转。


    凝元境的壁垒，几乎没有造成任何阻碍，便被轻松冲破。


    灵海境！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感觉，充斥着她的心神。


    更让她惊喜的是，脸上那片让她自卑了十年的金色龙鳞，此刻正传来一阵阵酥麻的痒意。


    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摸。


    入手处，再不是冰冷坚硬的鳞片，而是温润细腻的肌肤。


    她猛地跑到梳妆台前，看向那面模糊的铜镜。


    镜中，映出一张完美无瑕的脸。


    眉如远山，眼若秋水，琼鼻樱唇，肌肤胜雪。


    那张脸，比她记忆中十年前的自己，还要美上三分。


    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这一次，不是委屈，不是恐惧，而是喜悦。


    她猛地转身，扑进叶城怀里。


    “叶城哥哥……谢谢你！”


    她紧紧抱着他，仿佛要将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


    叶城轻轻拍着她的背，感受着怀中女孩的颤抖，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他低头，吻去了她脸上的泪痕。


    烛光摇曳，红帐轻垂。


    衣衫褪尽，满室旖旎。


    ——


    次日一早，天光熹微。


    一具庞大的尸体，横亘在镇国将军府的街前。


    那是一头牛头人身的怪物，无头的腔子里，暗红的血肉还在微微抽动。


    它就那么砸在青石板路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凹坑。


    周围的百姓吓得远远躲开，伸长了脖子，脸上满是惊恐与好奇。


    “天爷啊，这是个什么东西？”


    “昨晚我好像听见一声巨响，还以为是打雷了！”


    “这……这是从将军府里扔出来的？”


    议论声如同蚊蝇，嗡嗡作响。


    很快，巡城的禁军赶到，将现场团团围住，可看着那小山般的妖兽尸体，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茫然与震撼。


    京城重地，天子脚下，怎会有妖物出没？


    又是谁，能在一夜之间，将如此凶悍的妖物悄无声息地格杀？


    消息像长了翅膀，飞快地传遍了整个京城，最后落在了金銮殿上，冰冷的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整齐划一的惊骇。


    “妖兽？”


    “在皇城之内？城防营是干什么吃的！”


    “新任的镇国大将军呢？”


    窃窃私语声中，无数道目光，或隐晦，或直接，全都投向了武将队列之首的萧天。


    萧天的心，猛地一沉。


    他负责京畿守卫，如今却有妖兽潜入，这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他的脸上，他甚至能感觉到，龙椅之上，那道垂帘之后，女帝冰冷的视线，正落在他身上。


    有老臣颤颤巍巍地站了出来。


    “陛下，老臣听闻，那妖兽尸身……是从前镇国大将军府的方向，扔出来的。”


    此言一出，大殿内瞬间安静了许多。


    另一个声音紧跟着响起。


    “叶将军……他昨日才出关，莫非是他出手击杀了妖兽？”


    “是了！除了他，谁还有这等本事？”


    “可他不是已经被……”


    议论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着几分莫名的意味。


    这些话，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扎进了萧天的耳朵里。


    叶城！


    又是叶城！


    他明明已经被夺了兵权，像条狗一样被赶出了朝堂，为什么阴魂还不散！


    萧天藏在袖中的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负责京都守卫的责任，绝对不能被推卸。


    这份功劳，更不能落到叶城那个废物的头上。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步跨出。


    “陛下！”


    萧天的声音洪亮，瞬间压过了所有杂音。


    他朝着龙椅，躬身一拜。


    “回陛下，此事，臣早已知晓。”


    满朝文武皆是一愣。


    萧天挺直腰杆，朗声道：“昨日乃是前镇国公与二公主大婚之日，臣担心有宵小之辈趁机作乱，便特意加派了一队精锐，暗中守护。”


    “果不其然！”


    他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


    “竟有妖兽潜入，意图不轨，已被臣的部下当场诛杀！”


    此话一出，朝堂上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嗡然的议论。


    那些昨日才对他大献殷勤的官员，立刻抓住了机会。


    “原来是萧大将军早有安排！下官愚钝，下官愚钝啊！”


    “萧大将军深谋远虑，运筹帷幄，实乃我大周之幸！”


    “有萧大将军在，何愁宵小不灭，妖邪不除！”


    赞美之词如潮水般涌来。


    龙椅之上，女帝冰冷的声音里，也终于透出了一丝赞许。


    “萧爱卿，做得很好。”


    “有你为朕分忧，是朕的福气。”


    “传朕旨意，赏镇国大将军黄金万两，锦缎千匹！”


    “谢陛下隆恩！”


    萧天心中狂喜，脸上却依旧保持着谦恭，叩首谢恩。


    他感受着周围投来的艳羡目光，心中的那点不安，被巨大的满足感彻底冲散。


    叶城？


    一个被时代抛弃的废物而已。


    从今往后，他所有的功绩，都将成为自己登顶的垫脚石！


    就在萧天志得意满，享受着满朝文武的吹捧之时。


    “报——！”


    一声凄厉的嘶吼，从殿外传来。


    一名镇妖塔的守塔士兵，浑身浴血，连滚带爬地冲进了金銮殿。


    他扑倒在冰冷的金砖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急报！”


    士兵的声音因为恐惧与力竭，变得尖锐扭曲。


    “镇妖塔……镇妖塔妖族暴动！”


    “塔门……快撑不住了！”


    刚刚还喧闹无比的金銮殿，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凝固。


    女帝猛地从龙椅上站起，垂帘剧烈晃动。满朝文武的目光，刷地一下，全部从那个报信的士兵身上，转移到了刚刚领赏的萧天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