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绮梦 四
作品:《江湖何曾骗真心》 四周死寂一片。
只有远处微不可辨的滴水声,宛如于黑暗中,敲击着彼此压抑的心跳。
最终,谢行征伸手,轻轻握住她的。
唐雨原本冰冷至极的指尖,在他掌心里慢慢回了温。
她没有挣开,也没有反应,只本能地转头看他,平静地问:“你怎么会在这?”
“我奉皇命带兵前来处理蛊疫。”谢行征声音很低,将她被劫后所发生之事娓娓道来。
“只是等我到夏南时,你们早已勘破疫病源头,只是……城中却出现了成批蛊人。”
“月楹不甘于疫局轻易终结,才会在蛊人未成之时,将之投入夏南。”唐雨不意外对方的言而无信,神情淡淡。
“只是,她也没料到,你来的时机,会恰巧得如此好。”
好到,那些蛊人几乎没给夏南城造成二次重创。
“你是说,那些蛊人并未完成?”谢行征眉心微蹙。
唐雨颔首:“当初蜀中那些蛊人,无论是速度还是战力,都显然要比夏南这批好得多。”
“难道,原本这些蛊人,他们计划用于……”
谢行征话音未落。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攻打夏南。”
“可复国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提前动用这批蛊人,长远计划必定会受影响,绝非明智之举。”
谢行征手不自觉收紧,看向唐雨,“难道……就只为了你?”
唐雨微垂眼睫,似乎也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才说:“南月人着急得到‘月绮梦’不假。可显然,当初月楹那剑,也是真的饱含杀意。若我死在当场,他们可谓得不偿失、血本无归,确实是很奇怪。”
“或许,南月与其余南疆小国间发生了什么。”谢行征略一沉吟,“他们得到了更多外部兵力支援,从而甘愿放弃培养这些半成品。”
“若是如此,我们需得尽快反回夏南,提前部署。”他正色道。
“嗯。”
唐雨语气平平,似乎并不在意真相,也不在意变局。
谢行征胸口微微一窒。
虽然早在与月楹对峙时,他便知道,融合蛊王后的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灵动狡黠、满目人间烟火的唐雨。
他不是无法接受。
只是心里,总有些说不上来,些微酸涩的难过。
像是某个鲜活的她,正一点点从世间溜走。
可他也知道,唐雨并没有完全变成,那个没有感情,靠着绝对理性而活的蛊。
所以,他还是忍不住,轻声问:“你……会回来吗?”
唐雨怔住了。
她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只无意识地看向两人交握的手,目光有一瞬的迷茫。
她有原先全部的记忆。
包括那些她曾忘却,有关南月的前尘。
不论是好的,或者是坏的。回想起时,她既不感到欢喜,也并不觉得愤怒,就仿佛……那是别人的故事,与自己并不相关。
可同时,她也有情绪强烈变化的时候。
当掌心摸到他背后,黏腻温热的血时;当老翁苗刀向他劈来时。
那一瞬,她没有思考,也没有逻辑,更没有理性。
只想保护他。
“……或许,会的。”
她勾唇微笑,眼底虽没有任何温度。
但答案,却无比认真。
“我也有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当月楹揭穿我是南疆人……甚至,是‘月绮梦’时。”她轻抿了下唇,“你似乎并不惊讶。”
顿了顿,低声问:“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谢行征有片刻晃神,随后才轻声道:“其实,很早我就知道,你是南疆人。”
唐雨微怔:“有多早?”
谢行征沉默片刻,将两人自相识起的那些记忆,慢慢地、一件件地挑拣出来。
不是蕴岭山那夜,呼吸可闻的距离中,她问自己能否看清的那双碧色瞳眸。
也不是上墟血池那日,于狭窄甬道逃命时,无意瞥见那被血水浸褪的浅棕发尾。
比那更早。
早到,他还不知道她叫唐雨。
他垂下眼,唇角微微扬起,带着极难忽视的温柔:“你还记得,夏南初遇交手,我曾割下过你一缕头发吗?”
唐雨有些意外。
她何止记得。甚至后来拜托小乞儿偷情报时,还无意将他钱袋中那缕头发也带了回来。
“那头发……是黑色的吧?”唐雨眼底闪过一丝不确定。
“是。”谢行征并不否认。
但话锋一转:“可夏南地处特殊,乃两国枢纽。我当时,很难不怀疑你是南疆人。所以,在追丢你后,我特意回头,把那些发丝……捡了回来。”
唐雨怔住,几乎能猜出他做了什么。
“当夜,我用药液漂洗过几根发丝,褪去表层的黑,里面是南疆人才有的褐。”
空气忽地安静下来。
唐雨哑然,原来他竟在如此早时,就发觉了。
“后来,你为入下墟,初次换下男装。即使是黑发黑眸,我却知,那只是你的又一层伪装。”谢行征声音轻得宛若叹息,牵着她的
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
唐雨破绽一直很多,但奇怪,他只会戒备,却从不想戳破。
那时的谢行征还不知,他已对眼前人,生出了兴趣。
唐雨心口轻轻一跳。
那发丝,仿若牵起两人缘分的线,拉起这一段漫长纠缠的开端。
“再后来,”谢行征继续:“因月楹与你相似的神貌,我还开始怀疑你是南月遗孤……”
“等等。”
唐雨打断他,有些意外,“你说,月楹长得和我像?”
“单论五官的样貌,不像。”
谢行征认真解释,“可很奇怪。从第一次看她,我就觉得她与你,有种微妙的相似。”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就好像,一对长得不像的孪生姐妹。”
这个形容虽怪得很,却让唐雨微微愣怔。
她开始细细回想月楹那张脸。突然发现,若略挑的眼尾少几分媚,颌骨线条再柔和几分,眉目冷意更淡些……
是了。
角度细微变化后,竟极像记忆中年幼自己的模样。
唐雨忽然意识到此事背后,那荒诞的可悲:
会不会,当初月楹在换皮时,便一直幻想着某人“长大后”的模样?
最终,刻意将脸,换成了那个她嫉妒、羡慕的,一生为命运所困,做梦也想取而代之的——
“月绮梦”。
怪不得,她恨自己那么深。
唐雨轻呼出口气,心中却只有云淡风轻的唏嘘。
她收回思绪,反倒看向谢行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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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凑近几分,柔声道:“你倒是把我的脸,记得很清楚。”
连她自己都从未察觉的相似,他倒是寥寥几眼,便看出端倪。
谢行征并未避开。
喉结微动,声音低沉而真诚:“因为,你很漂亮。”
这话本身暧昧至极。
可从他口中说出,却是纯粹的如剖开真心的夸赞,反倒叫人难以招架。
唐雨胸腔微微一滞。
有种久违的陌生情绪,被这句话轻易拨动。而体内的绮梦也随之焦躁,似乎极为排斥。
她呼吸倏然急促起来,突然问:“你喜欢我?”
可话出口的那瞬,她反倒最先疑惑。
明明唐雨早有答案。
过去的她,有着绝对的自信,不需要谢行征亲口承认,无比笃定,他一定喜欢自己。
所以,身为“月绮梦”的她,如今到底在渴求什么答案?
是问他,还是问自己?
明明,蛊最不该在意的,就是感情。
黑暗环境中,谢行征并未发现她的异样,只垂眸凝视着她。
“嗯。”
语调温柔,毫不犹豫。
一个字,像把她整个人按进了无法挣脱的深渊。
片刻间,周遭陷入可怕的静默。
洞中仿佛只剩他与她,每秒呼吸都被无限拉长。
唐雨眼尾轻颤,胸口蓦地一痛,像被钝刀慢慢剜开。
体内的绮梦蛊,仿佛被触怒般,与她体内叫嚣上涌的情绪抗衡着,试图压下那些波动。
它不容许她动心。
也不容许她回到“人”的状态。
唐雨猛地将手从他掌心抽回,往后退开。
谢行征察觉不对,想伸手扶她,却被避开。
“别碰我。”她声音沙哑。
强忍周身撕裂般的痛,抬眼看向他。
在那个几乎无法呼吸的瞬间,唐雨眼底忽然绽出一抹短暂的亮意,轻轻笑了。
她颤抖着,用玩笑般的语气:“你说你……表白也不知道挑个好时机。”
谢行征露出难以置信地神情。
他知道,那是唐雨才有的。
鲜活的、狡黠如狐狸般的惯常打趣。
他甚至忍不住抬手,想去摸摸她的脸,确认对方的真实存在。
可那抹真实却转瞬即逝。
唐雨的情绪再次被隔断,身上的疼痛消失,心跳平稳,目光也变得毫无波澜。
仿佛刚才的轻笑,是他的幻听。
“如果要逃出去,最好不要再说,会调动我情绪的话。”
冷静、理性,与刚刚的唐雨完全不同。
谢行征沉默。
心中悲凉,眼底笼上一层落寞。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身处两个世界。
唐雨看了他一眼,又补了句:“每次动用绮梦的能力,或刺激它……只会让它在这具身体里愈发强大,反而不利于你所希望的唐雨回来。”
“好。”
谢行征是应下,亦是妥协。
那句话,将彼此都置于两难的境地。
什么都不做,唐雨本心会被绮梦压制;可若做些什么,终有一日,绮梦也会强大到蚕食尽她的一切。
在气氛极其沉闷的当下,黑暗深处,传来一声极轻却熟悉的铃响。
“叮——”
宛若一道警钟,在两人心中敲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