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裂缝内部竟别有洞天，是一个不大的天然石洞，干燥安静，似乎没有妖兽居住的痕迹。


    祁鹤羽重重地喘着气，顾不上检查自己的伤势。


    立刻将即墨如雪小心地放在铺了自己外袍的地上。


    即墨如雪双目紧闭，长睫微颤，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唇瓣却被鲜血染得殷红，身上血迹斑斑。


    她气息紊乱，体内灵力如同脱缰的野马般横冲直撞，显然是流云心经反噬和重伤共同作用的结果。


    祁鹤羽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那股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再次窜起，却又混杂着难以言喻的后怕。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


    从储物袋中取出最好的疗伤丹药，小心地喂入她口中。


    看着她苍白的睡脸，脑海里控制不住的想起她决然的让他先走时的情形。


    那是他第一次，像那样被人护在身后。


    即使是曾经生死与共的队友，他们之间是默契的配合，是将后背交给彼此的信任。


    那是一种在绝境中并肩杀出的同生共死。


    但，那不一样。


    队友之间的守护，带着一种对等的互相依存的性质。


    我守护你，也因为你需要守护我，我们是一个整体，一损俱损。


    可即墨如雪刚才的举动，完全不同。


    那是一种近乎自我牺牲的全然庇护。


    她只是基于一个最简单最直接的念头——


    他比她弱，危险来了，所以她挡在前面。


    这种纯粹到近乎愚蠢的守护，这种不带任考虑，本能的仅仅是为了“他”这个个体而迸发的意志。


    骤然照进了祁鹤羽内心深处某个从未被触及的角落。


    这种感觉很陌生。


    陌生到让他心头发慌。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胸腔里发酵，是恼怒，是后怕，还有一种……


    他不敢深究的，被珍视了的震动。


    祁鹤羽恼怒她的不自量力，恼怒她轻易就将自己置于险境。


    他更后怕，若是他再慢一步，若是那阵法未能成功启动，此刻他见到的，会是什么？


    祁鹤羽缓缓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蜷缩，抵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意识到，有些事情，已经脱离了最初的轨道。


    他不能再仅仅以一个任务者或者攻略者的心态待在她身边。


    她不是纸片上那个注定悲剧的女配，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会为了护住他而流血的人。


    那句只是为了你，当初或许掺杂着几分真假难辨的试探，但在此刻，仿佛被赋予了不同的重量。


    “即墨如雪……”


    他低声念着她的名字，声音在寂静的石洞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愫。


    他重新睁开眼，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变得无比深邃，如同暗流汹涌的深海。


    “没有下次了。”


    他像是在对她宣告，又像是在对自己立誓，声音低沉而危险。


    从前他对化形完全不感兴趣。


    但是现在他不允许自己再如此弱小，也不要再次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伤，却无能为力。


    看样子真得认真想想怎么化形成功的办法了。


    这种被迫承受他人以性命相护的滋味，一次，就够了。


    祁鹤羽拂开她脸颊上沾着的碎发，声音沙哑低沉。


    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下次再敢推开我……即墨如雪，你给我等着。”


    祁鹤羽强撑着从储物袋里取出干净的披风盖在即墨如雪身上。


    他自己也伤得不轻，强行催动远超自身能力的万劫轮回锁灵阵，反噬之力不容小觑。


    他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咳出。


    毫不在意地用手背抹去唇边的血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疗伤丹药，看也不看便塞入口中，囫囵吞下。


    而后小心地将即墨如雪揽过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背靠着冰冷的石壁，也闭上了眼睛，开始调息。


    时间在寂静的疗伤中缓缓流逝。


    又是十天后。


    即墨如雪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意识回笼的瞬间，脑海里浮现的最后祁鹤羽冲进来得一幕。


    她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祁鹤羽！”


    她下意识地先转头去寻找祁鹤羽的身影。


    这才发现自己正靠在一个人怀里。


    她猛地抬起头，撞入眼帘的是祁鹤羽近在咫尺的苍白面容。


    流云心经玄妙非常，在昏迷期间已自行运转调息，修复了大部分伤势。


    除了灵力运转时还有些许滞涩胸闷，她其实已无大碍。


    只是接下来一段时间绝不能再强行催动心经了。


    但祁鹤羽……


    她的目光紧紧锁在他脸上。


    他靠在石壁上，双眼紧闭，脸上难看，气息虽然平稳，却十分微弱，仿佛风中残烛。


    “祁鹤羽？”


    她试探性地低声唤道，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没有回应。


    他依旧安静地闭着眼，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沉睡。


    即墨如雪的心揪紧了一下。


    她指尖轻轻搭上他的腕脉。


    脉象虚浮紊乱，经脉受损严重，妖力几乎枯竭。


    那强行催动上古阵法的反噬之力如同跗骨之蛆，仍在侵蚀着他的根基。


    情况远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即墨如雪的脸色白了一瞬。


    立刻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品质最好的疗伤圣药。


    小心地喂入祁鹤羽口中，以灵力助他化开药力。


    她安静地坐在他身侧，目光一瞬不瞬地凝在他脸上，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些许血色，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放松。


    然而，时间一点点流逝，他始终没有醒转的迹象。


    石洞里寂静得只能听见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即墨如雪抱着膝盖，视线不由自主地描摹着他沉睡的容颜。


    此刻的他显得格外安静无害。


    即墨如雪看着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为什么一个男子的睫毛会生得这般长密，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


    他的皮肤似乎比寻常男子要白皙许多，是因着妖族血脉，还是天生如此？


    看着看着，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底滋生，带着点好奇，带着点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惜。


    还有一种被这静谧氛围催化出的鬼使神差的冲动。


    等她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微微俯下了身。


    唇轻轻印在了他的脸颊上。


    温热的触感瞬间拉回了她的理智。


    让她猛地僵住，心跳如擂鼓。


    她一抬眸，就对上了一双缓缓睁开的眸子。


    那眼底带着未散的虚弱，却在她愣神的瞬间，迅速晕开一层熟悉的带着几分戏谑的浅笑。


    “大人趁人之危……偷亲我？”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气息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