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鹤羽正准备去拿新茶壶的手顿在了半空。


    他转过身，看向坐在玄冰座上的即墨如雪。


    她依旧是那副冰冷的模样，眉宇间带着几分戾气，白衣墨发，容颜绝世，仿佛刚才那句带着承诺意味的话只是随口一提。


    可祁鹤羽知道，她是认真的。


    这一刻，许多之前阅读剧情时产生的疑问，似乎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那个曾经骄傲明媚的归虚圣女，会一步步落入那般境地？


    为什么她会相信白谨辰那些漏洞百出的承诺？


    为什么她明知道流云心经的反噬凶险，却还是为了所谓的宗门和大师兄强行修炼？


    在一次次被索取，被牺牲后，道心崩裂，灵力反噬，最终堕入疯狂，众叛亲离，魂飞魄散。


    他看着她，忽然间全都明白了。


    眼前这个看似冷酷暴戾的女子，剥开那层用以自我保护的重重尖刺。


    内里藏着的，是这样一颗轻易就能被人用一点虚情假意骗走的柔软的心。


    只要她将你划入自己人的范畴。


    这个小刺猬，明明满身是刺，怎么……这么好骗。


    祁鹤羽心底莫名地软了一下，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恼火。


    他放下茶壶，几步走回即墨如雪面前。


    即墨如雪见他去而复返，神色还有些异样，正想开口询问。


    却见祁鹤羽忽然伸出手，在她头顶，不轻不重地揉了一把。


    “……”


    即墨如雪完全愣住了，眼睛因惊愕而微微睁大。


    这人绝对不想活了。


    还不等她发作，祁鹤羽已经收回了手，俯身平视着她的眼睛，语气是他从未有过的认真。


    “以后不准随便相信任何人，听到没有？”


    即墨如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话语弄得一怔。


    心底那点刚升起的火苗莫名其妙地熄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怪的怔忡。


    她眨了眨眼，似乎还没从被揉脑袋的冲击中完全回神。


    祁鹤羽看着她这副难得呆愣的模样，温和有耐心的又说：


    “听到没？”


    他温热的呼吸拂在脸上，即墨如雪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随即又觉得这反应落了气势，强自镇定地挑眉反问。


    “谁都不信？”


    “对，”祁鹤羽点了点头，但看着她清冽的眸子，顿了顿，又像是经过了一番思考般，又补充了一句


    “……你可以信我。”


    这话说得有点霸道，又有点蛮不讲理。


    即墨如雪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心脏。


    她红唇微勾，立刻抛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哦？是吗？”


    “那你告诉我，你这么不留余力的接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祁鹤羽：“……”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


    刚说完不让别人骗，自己这就差点被将了一军。


    他沉默了一瞬。


    最终，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坦然，看着即墨如雪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我不为谁。”


    “只是为了你。”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然后更加清晰地说道：


    “为了让你开心，快乐，幸福。”


    这话听起来实在有些虚无缥缈，甚至带着点哄骗的意味。


    可从祁鹤羽口中说出来，配合着他那无比认真的神情，竟让人生不出多少怀疑。


    即墨如雪敲击扶手的指尖蓦地停住。


    为了……她？


    开心….快乐…幸福？


    这些词汇对她而言，早已陌生得如同上辈子的事情。


    修炼流云心经后，伴随她的只有无休止的灵力躁动，蚀骨的寒意和难以压制的暴戾杀意。


    开心是什么？快乐在哪里？幸福又是什么模样？


    她早已不记得了。


    殿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她一直盯着祁鹤羽的眼睛，在他眼里找不到一丝闪躲或虚伪。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悬圃灵境开启之期日渐临近，无尽大陆风起云涌，各方势力暗流涌动。


    万法仙门作为四大宗门之首，自然成为了各方关注的焦点。


    自从那日即墨如雪说出会帮祁鹤羽寻找机缘的话后，她便像是找到了新的目标。


    或许是觉得祁鹤羽实力太过低微，进入危机四伏的灵境纯属送死，又或许是她内心深处不愿承认的某种担忧在作祟。


    这些日子里，她开始变着法地投喂祁鹤羽。


    各种固本培元、提升妖力的灵丹妙药，像是不值钱的糖豆般，被即墨如雪面无表情地塞给祁鹤羽。


    在即墨如雪这般堪称奢侈的栽培下。


    祁鹤羽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原本微末的妖力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增长，凝实。


    虽然距离化蛟依旧遥不可及，但至少脱离了最初那种连炼气期弟子都能随意拿捏的“菜鸡”行列。


    好歹也学了几招，知道怎么运用妖力，拥有了几分自保之力。


    这一日，悬圃灵境开启之期终于到来。


    天色未明，万法仙门主峰广场之上已是人头攒动。


    各大宗门受邀前来的核心弟子，无一不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与期待。


    白谨辰与柳长清自然也在其中。


    他一身白衣，气质卓然，与几位相熟的其他宗门天才颔首致意，言谈间风度翩翩，引得不少女修侧目。


    柳长清则安静地站在他身侧，容貌清丽，偶尔与白谨辰低语两句，两人之间流转的默契温情，在旁人看来宛如璧人。


    即墨如雪到来时，广场上的喧闹瞬间安静了几分。


    她的出现，仿佛自带一种无形的领域，将周围的喧嚣与热切都冻结了。


    目光扫过白谨辰和柳长清时，没有丝毫停留，仿佛只是掠过两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她径直走到万法仙门队伍的最前方，那里是宗门为她预留的位置，无人敢有异议。


    她看似随意地站立，实则袖中的手指轻轻拂过腕上一个不起眼的银色储物镯。


    这并非普通储物法器，而是她以自身神识温养的本命空间法宝之一，内里空间稳定，甚至能短暂容纳活物。


    此刻，祁鹤羽便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