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试探
作品:《单元文:拯救恶毒女配进行时》 沈难厌被引着穿过层层庭院,最终在一处临水的敞轩中见到了席殃。
他一身暗绣云纹的靛蓝色常服,未系大氅,墨发未冠,随意披散,正半倚在铺着雪白狐皮的软榻上。
轩外寒梅映雪,轩内暖香袅袅,他指尖闲闲搭在一本摊开的书卷上,琉璃色的眸子微垂,似在看,又似没看。
那只黑兔蜷在他脚边的软垫上,睡得正熟。
“臣女沈难厌,冒昧来访,叨扰太师了。”
席殃并未抬眼,只懒懒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注意力似乎仍在那本书上。
沈难厌并不意外他的冷淡,继续道:
“日前宫门外,多谢太师出言相助,若非太师,臣女与侍女恐难脱身,一直未曾当面致谢,心中难安,今日特备薄礼,聊表谢意。”
涣玉立刻将捧着的锦盒呈上。
里面是一块品相极佳的古砚,价值连城,更难得的是其清雅风骨,与寻常金银不同。
“不过是瞧了一场戏,顺手而已。”
席殃头也不抬,兴致缺缺的说:
“谢也谢过了,礼就不必了,本太师府里,不缺这些玩意儿。”
这话便是送客的意思了。
沈难厌也不着急,好似没听出这话中的含义。
竟自顾自在席殃下首的绣墩上坐了。
旁边侍奉的下人见此,眼睛瞪的老大,偷瞄了太师好几次。
见对方并没有反应,心中惊讶的同时,立刻给沈难厌上了盏热茶。
沈难厌慢悠悠的喝了口茶,许久才似闲聊般开口。
“听闻太师似乎颇爱清静,鲜少出门,可是京中近来无趣得紧?”
席殃翻过一页书,“本太师何时爱热闹过?”
“是臣女失言了。”
沈难厌从善如流地认错,语气却听不出半分惶恐。
她微微颔首,目光流转,似是想起什么。
“说起来,再过几日便是宸王殿下的生辰,听闻府上筹备了盛宴,不知太师可会前往?”
席殃总算给了点反应,放下书卷抬起头打量了沈难厌一眼。
生辰宴?
勾心斗角阿谀奉承,无聊透顶。
有那时间不如回去躺着看两页小说逗逗兔子。
任务节点没触发,他跟这帮NPC没有什么好说的,大冬天的他没心情去凑热闹。
不过他倒是很好奇这沈难厌这番话想试探个什么。
想着,席殃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着,拿起旁边小几上的茶盏,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宸王生辰与本太师何干?去如何,不去又如何?”
“太师若去,那臣女便也去。”
沈难厌目光清亮地看向席殃,补充道:
“如此,便能再多见太师一面了。”
席殃刚到嘴边的一口茶,险些喷出来。
涣玉猛地抬头看了眼自家公主,汗刷刷往下掉。
什么啊?这是干什么?
旁边侍奉的人内心:66666
这位嘉宁公主……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竟敢在太师面前说出如此……近乎调戏的话语?
席殃盯着她看了几秒,嗤笑一声,眼神里多了几分玩味:
“嘉宁公主,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沈难厌迎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避,唇边笑意更深。
“臣女自然知道,太师风姿,令人见之难忘,宫门一别,总想着若能再睹风采才好,宸王宴席,不过是个由头罢了。”
她这话半真半假,试探之意昭然若揭。
“你这谢恩的方式,倒是别致。”
席殃隔着不远的距离,目光一寸寸扫过沈难厌的脸,没工夫跟她打哑谜,直接道:
“本太师看起来……是那么容易被美色所惑的人么?”
沈难厌眼睫微垂,复又抬起,眸中清亮,一派坦然,声音平稳。
“太师若易被皮相所惑,便不是太师了。”
“只是臣女所言,发自肺腑,太师风仪,如雪岭孤松,崖间寒月,见之忘俗,心向往之,何错之有?此心澄澈,可鉴日月。”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茶盏边缘,语气带上几分认真:
“若只因太师位高权重,臣女便连心中真实的欣赏与感激都不敢言说,那才是真正的虚伪与失礼,太师以为呢?”
席殃:“……”
你字多,你说的算。
一堆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她到底干嘛来了?
席殃盯着沈难厌看了半晌,忽然转向她身后冷汗涔涔的涣玉,挑眉问道:
“你家公主前些时日大病一场,把脑子烧化了?需不需要本太师荐个太医瞧瞧?”
涣玉一个激灵,刚要张口解释,沈难厌却已轻轻放下茶盏,接口道:
“太师挂心,臣女感怀。”
沈难厌微微倾身,眸光清润,语气诚恳得令人发指,
“然则病中昏沉,反令灵台澄明,往日种种,如雾霭蔽目,病愈后却似云开月明,方知何为沧海之水,巫山之云。”
席殃被这一串文绉绉的话砸得眼皮直跳。
“…..你能说人话吗。”
“臣女之意,”沈难厌微微前倾,目光灼灼,
“乃是病中辗转,思绪万千,唯独太师身影萦绕不去,可见非是病热灼心,实乃倾慕难抑。”
席殃:“……”
他被这一套接一套的华丽辞藻打得措手不及。
尼玛,吃了没文化的亏啊。
他默默咽下一口老血,悻悻然挤出一句:
“……你是病得不轻,需要本太师替你请个太医瞧瞧脑子么?”
“太师关怀,臣女感激不尽。”沈难厌从善如流地接话,“然臣女之病,非药石可医,唯有太师...”
席殃赶紧抬手制止:“打住。”
终于将那本一直当道具的书卷丢开。
“沈难厌,你今日是专程来本太师这里练嘴皮子的?”
“臣女是来谢恩的。”沈难厌重申,眼神真诚得毫无破绽。
“谢恩谢到恨不能把我别有用心几个字刻在脸上递过来?”
席殃耐心告罄,“宸王的宴席,你想去便去,与本太师何干?莫非本太师不去,你就不去了?”
“自然也是要去的。”沈难厌从善如流的说谎。
“哦?”
“只是若太师不去,那宴席便只是寻常宴席,臣女去吃吃喝喝,应付了事便可,若太师去了……”
她微微拖长了调子,目光落在席殃身上,
“那宴席便成了景,臣女便可专心赏景了。”
席殃觉得这天有点聊不下去了。
他活这么久,没见过这种路数的。
他揉了揉眉心,决定把跑偏的话题拉回一点正轨:
“说吧,绕这么大圈子,到底想说什么?”
沈难厌闻言,微微瞪大了眼睛,那双清亮的眸子里盛满了无辜。
“太师说什么呢?臣女真的是来谢恩的,字字句句,发自肺腑,苍天可鉴。”
席殃看着她那副全天下就我最真诚的模样,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
手里的茶盏顿在了半空,他真的没法了。
这女人是特地来他这里发疯的?
“公主何不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席殃意兴阑珊地重新拿起书卷,遮住了半张脸。
声音从书后闷闷地传出来,每个字都透着浓浓的倦怠和“赶紧滚”的意味。
“话说完了礼也送了,本太师困了,送客。”
沈难厌闻言脸上没什么特别的神色。
“既如此,臣女便不打扰太师清休了,今日叨扰,望太师勿怪。”
她依礼告退,行至敞轩珠帘处,脚步微顿,侧身回望躺在椅子里,被书本挡了大半张脸的人,轻声问道:
“三日后宸王府生辰宴,太师果真不去瞧瞧热闹?”
书卷后传来毫不犹豫的回答,冷淡得没有一丝转圜余地:
“不去。”
沈难厌脸上并未露出丝毫意外或失望的神情,反而极浅地笑了一下,那笑意淡得很,转瞬即逝。
“臣女明白了,告退。”
走到敞轩门口,她忽然又停下脚步,回眸一笑,补了最后一句:
“望太师保重身体,毕竟……臣女的病,还指着太师这剂良药呢。”
话音未落,只见席殃盖在脸上的书猛地剧烈起伏了一下。
沈难厌心满意足,这才带着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公主今天怎么了”的涣玉,施施然离去。
走出寄园,登上马车,沈难厌靠在车壁上,闭上眼,神色哪儿还有方才得轻松。
她指尖无意识地相互摩挲着,回想着方才在寄园的每一幕,每一句对答。
她今日之行,名为谢恩,实为试探。
不过,结果意外的不错。
至少确定了一件事,席殃对她,确有几分不同。
她屡次试探,言语近乎冒渎,他却始终没有太大的反应。
这绝非那位传闻中喜怒无常,动辄取人性命的人间恶鬼应有的反应。
是喜欢?是对玩物的赞赏?她暂时还琢磨不透。
但,不重要。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