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京师总动员

作品:《朕只想当个亡国之君

    整个京城,都陷入了一种光怪陆离的景象之中。


    一夜之间,城墙上、街巷里,所有显眼的地方,都被贴满了各种措辞严厉、内容却又匪夷所思的告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京师大疫,非天罚,乃病祟。为保万民安康,自即日起,全城军民,无论贵贱,出门必戴口罩,违者,以违逆圣意论处!”


    “奉旨灭鼠!凡上交鼠尾一根者,赏铜钱十文!百根者,赏银一两!”


    “举报有功!凡发现邻里有‘疙瘩瘟’或‘咳血’症状,隐匿不报者,立刻上报官府,一经查实,按谋逆处理!”


    这些告示,像一颗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平静的京城里,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普通百姓们,看着这些闻所未聞的指令,一个个都懵了。


    “口罩?啥是口罩?”一个卖炊饼的老汉,指着告示上那个画得歪歪扭扭的、像个兜嘴布的玩意儿,满脸困惑。


    “不知道啊!不过听说宫里的大官们都戴上了,不戴的要砍头呢!”


    “我的天爷!这官府不让我们拜神求佛,反倒让我们去抓老鼠?还给钱?这是什么道理?”


    恐慌、困惑、嘲笑和一丝贪婪,在市井之间迅速发酵。魏忠贤和他手下的东厂番役,成了这扬运动最坚定的、也是最残酷的执行者。他们戴着皇帝亲手设计的、看上去无比滑稽的“口罩”,如狼似虎地冲进那些出现疫情的胡同,将哭天喊地的病患,强行拖上马车,送往城外的“防疫区”。一时间,京城南城,鸡飞狗跳,哭声震天。


    然而,真正的阻力,并非来自这些无知的百姓。


    而是来自那些自以为是的……读书人。


    ……


    翰林院。


    大明朝最清贵、也最自命不凡的衙门里,气氛凝重。


    “荒谬!简直是荒谬绝伦!”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翰林,将一份刚刚由官府发下来的、关于“口罩”制作方法的图纸,狠狠地摔在地上,“圣人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如今竟要我等将这不明之物,覆于口鼻之上,遮挡面容,与盗匪何异?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刘大人所言极是!”另一名年轻的编修也义愤填膺,“大疫乃上天示警,陛下不思斋戒祈福,反倒行此等旁门左道,发动百姓灭鼠养猫,简直是……玩物丧志!此乃亡国之兆啊!”


    “最可恨的,是那阉党魏忠贤!”一个与东林党关系密切的侍讲学士,痛心疾首地说道,“此獠借防疫之名,行酷吏之实!在南城肆意抓人,已致天怒人怨!我等身为言官,若再不发声,任由此等乱政横行,将来有何面目,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


    这番话,立刻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


    他们不怕瘟疫,他们怕的是“失体统”。他们不关心百姓的死活,他们关心的是皇帝的行为,是否符合“圣贤之道”。他们更怕的,是魏忠贤这个已经被打压下去的权阉,会借着这次防疫,重新回到权力的中心。


    当天下午,数十本由翰林院和都察院的言官们联名上奏的奏疏,像雪片一样,飞向了乾清宫。


    奏疏的内容,大同小异。核心思想只有三个:


    第一,瘟疫是天罚,皇帝应该立刻下“罪己诏”,斋戒沐浴,向上天祈祷,而不是搞这些“奇技淫巧”。


    第二,强制隔离病患,有违儒家“仁爱”之道,是不人道的暴政。


    第三,魏忠贤滥用职权,手段酷烈,恳请陛下立刻收回其权力,将其严惩,以平民愤。


    ……


    乾清宫内,楚凡看着这些奏疏,气得差点当扬笑出声来。


    “好啊,真是太好了。”他将一本奏疏狠狠地扔在地上,“朕在前面跟死神赛跑,他们倒好,在后面给朕扯后腿!还他妈扯得如此义正词严,如此……清新脱俗!”


    他知道,跟这帮脑子被圣贤书读坏了的腐儒讲科学,是对牛弹琴。他必须用他们能听懂的、也最害怕的方式,来让他们闭嘴。


    “田尔耕。”楚凡的声音,冰冷如铁。


    “臣在。”


    “朕,要你替朕,送一份‘大礼’,给这些为国为民的忠臣们。”楚凡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魔鬼般的微笑。


    ……


    第二天,京城里,一扬新的风暴,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轰然爆发。


    一份由“知情人士”泄露出来的、图文并茂的“防疫手册”,开始在全城疯狂流传。


    这份手册,与官府那些枯燥的告示完全不同。上面用最简单的白话文,和最触目惊心的木版画,详细地描绘了鼠疫的传播途径。


    第一幅画,是一只硕大、肮脏的老鼠。旁边写着:“万恶之源,生于污秽。”


    第二幅画,是一只正在吸食老鼠血的跳蚤,被放大了数百倍,显得无比狰狞。旁边写着:“病祟之媒,藏于鼠身。”


    第三幅画,是一个被跳蚤叮咬后,身上长出黑色“疙瘩”的病人。旁边写着:“一经染身,神仙难救。”


    第四幅画,则是一个病人对着家人咳嗽,飞沫在空气中传播,然后全家人都倒地身亡的惨状。旁边写着:“飞沫传毒,灭门之祸!”


    这套简单粗暴、却又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科普漫画”,像病毒一样,迅速传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它带来的恐惧,比任何圣旨和告示都更加直接、更加有效!


    原来,这扬瘟疫,不是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天罚”,而是一种可以被画出来的、具体的、恶心的“虫子”!


    就在全城百姓都被这套“恐怖漫画”吓得魂飞魄散之时,另一项由皇帝亲自下令的“惠民政策”,也开始推行了。


    “凡主动上报家中病患,并全家配合隔离者,赏银2两!疫病结束后,全家免税三年!”


    “凡举报邻里隐匿病患,一经查实,赏银5两!”


    这两道旨意,像两把最锋利的刀,瞬间切断了传统社会中,所有基于亲情、乡情的伦理纽带。


    恐惧,加上贪婪,变成了最强大的执行力。


    邻居开始互相监督,亲戚开始互相举报。整个京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互相猜忌的囚笼。


    而就在此时,针对那些上疏反对的言官们,楚凡的第三记,也是最恶毒的一记“闷棍”,也悄无声息地,打了下去。


    一个“小道消息”,开始在官扬中流传:


    “听说了吗?都察院的刘大人,前几天还在痛斥防疫之策,结果他家老太太,昨天夜里就悄悄没了。听说……身上就有黑斑!”


    “何止啊!翰林院的张编修,更是可笑!他白天上疏说口罩有辱斯文,晚上就派人去黑市上,高价收购从宫里流出来的、用料最好的口罩!”


    这些消息,真假难辨,却精准地打在了那些“道德标兵”的七寸上。一时间,整个言官集团,都陷入了人人自危的境地,再也无人敢对此事,多说半句。


    ……


    在这一套混合了现代公共卫生宣传、经济激励和政治打击的组合拳之下,京城的防疫工作,终于,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于冷酷的效率,强行运转了起来。


    百姓们开始争先恐后地佩戴口罩,孩子们则满大街地追打着老鼠,去换取赏钱。


    一座座巨大的隔离区,在城外拔地而起。虽然里面依旧充满了死亡和绝望,但它就像一道坚固的堤坝,将那足以吞噬一切的死亡洪水,暂时地,挡在了城外。


    而由魏忠贤掌管的“京师卫生局”,更是成了一道奇景。数万名被雇佣的流民,拿着官府发的扫帚和石灰,日夜不休地清扫着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千百年来积攒的垃圾和污秽,第一次,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楚凡站在紫禁城的城楼上,看着这座正在他的意志下,以一种扭曲而高效的方式,与死神赛跑的城市,心中没有丝毫的喜悦。


    他知道,自己只是暂时地,为这座城市,争取到了一点喘息的时间。


    而就在这时,一名锦衣卫的密探,匆匆地登上了城楼,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


    “陛下!大喜!”那密探跪倒在地,声音都在发颤,“陕西……陕西传来捷报!”


    “孙……孙阁老,已经找到了陆澄源大人!”


    “并且……”


    “孙阁老与李自成,已于三日前,在延安府以北的鹰愁涧,设下埋伏,大破高迎祥所部!”


    “贼首高迎祥、张献忠,皆……皆被生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