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一家不对外营业的私人会所顶层包厢里。


    霍景然穿着一身骚气的粉色西装，头发抹得油光锃亮，正坐立不安地等着。


    包厢门被推开，白术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一月。


    “白小姐！哎呀，可算把你给盼来了！”霍景然连忙起身，脸上堆满了夸张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


    他手里捧着一个天鹅绒的珠宝盒，殷勤地递到白术面前。


    “初次见面，一点小意思，给白小姐当个见面礼。”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镶满了钻石的项链，在灯光下闪烁着俗气又昂贵的光。


    白术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项链上停留一秒，只是对着一月微微抬了抬下巴。


    一月上前，面无表情地合上盒子，拿在手里，退到白收身后，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白术这才慢条斯理地在主位坐下，姿态优雅又疏离。


    “霍二少客气了。”她的声音很平，听不出喜怒。


    霍景然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更灿烂了。他挨着白术坐下，搓着手道：


    “白小姐真是真人比传闻里还要漂亮百倍！不不不，不能说漂亮，应该说有气质！我大哥那种粗人，哪里懂得欣赏白小姐这样的绝代佳人！”


    他一边说，一边热情地给白术倒酒，言语间的恭维和讨好几乎要溢出来。


    白术端起酒杯，却没有喝，只是放在指尖轻轻转动着，清冷的目光扫过他那张写满“精明”和“算计”的脸。


    “霍二少今天找我，不只是为了送礼和夸我吧？”


    一句话，直接堵死了霍景然所有准备好的奉承话。


    包厢里的气氛瞬间有些尴尬。


    霍景然干笑了两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他放下酒杯，脸上的轻浮收敛了几分，换上了一副愤愤不平的表情。


    “白小姐是爽快人，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是想跟白小姐谈合作的。”


    他看白术没什么反应，急着继续道：“我大哥那个人，白小姐你也见识过了，霸道、专横！整个霍氏集团，看着风光，其实就是他的一言堂！我们这些当弟弟的，名下有点股份，每年拿点分红，看着像那么回事，其实连屁都算不上一个！公司里的事，他从来不让我们插手！”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积攒了多年的怨气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新浪潮那几款产品，简直是神来之笔！我看到报纸的时候，当场就拍大腿叫好！太解气了！我早就看不惯他代理的那些又贵又难用的东瀛货了！白小姐，你这一手，是直接抽在我大哥的脸上啊！打得好！”


    白术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问：“所以？”


    “所以我想入股！”霍景然斩钉截铁地说，“白小姐，我知道新浪潮不缺钱，我投的钱也不多，就当我买张门票，想跟着白小姐干一番大事业！以后有什么脏活累活，你尽管吩咐！”


    他说得情真意切，眼神里闪烁着对未来的渴望和对权力的野心。


    白术看着他，终于，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但那笑意未达眼底。


    “霍二少，我刚才说了，新浪潮不缺钱。”她站起身，作势要走。


    “我缺的，是能帮我在港岛这片地头上，把所有拦路石都踢开的人。你，行吗？”


    “我行！我怎么不行！”霍景然急了，也跟着站了起来，一把拦在白术面前。


    “白小姐！你别小看我！港岛这地方，水深着呢！有些事，不是你有钱就能摆平的！”他急切地表着忠心。


    “码头的工会、报社的记者、还有那些专收保护费的地痞流氓，哪一个不要人打点？我大哥能这么顺，你真以为他做的是什么干净生意？”


    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他凑得更近，带着一股子阴狠道。


    “我大哥在浅水湾那边，养着一个叫莉莉的女明星，宝贝得很。地址我都知道！只要白小姐你点个头，我立马找人把这事捅给大嫂！我保证让他后院起火，焦头烂额！”


    出卖自己的亲哥哥，眼睛都不眨一下。


    白术心里冷笑，面上却终于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神情。


    她重新坐了回去道：“空口说白话，谁都会。”她抬起眼，目光锐利，“我要看到你的诚意。”


    霍景然的呼吸一窒：“白小姐请说！”


    “港岛最大的三家电子产品连锁店，百利、丰泽、还有镭射。”白术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一周之内，我要这三家的老板，亲自带着解约合同和新的代理合同，来新浪潮的办公室见我。”


    霍景然的脸色瞬间变了。


    这三家连锁店，是霍启山电子产品销售网络里最重要的三根支柱，每一家都签了长达五年的独家代理合约。想让他们在一周内毁约转投，这根本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白小姐……这……这太难了……”他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难？”白术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嘲讽，“办不到，就证明你霍二少，也不过如此。那我们的合作，也就没必要谈了。”


    她再次起身，这次没有丝毫停留。


    巨大的机会和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摆在面前，霍景然的脑子里天人交战。他看着白术决绝的背影，知道一旦让她走出这个门，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野心最终战胜了理智。


    “好！”他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一周！就一周！白小姐，你等我消息！”


    ……


    回到半岛酒店的顶层套房，白术刚脱下高跟鞋，陆景琰就从里间的休息室走了出来。


    他显然已经等了很久。


    “这种人，是喂不熟的野狗。”陆景琰的声音很平静。


    苏晚棠把自己扔进柔软的沙发里，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在这里，她不需要伪装成那个无坚不摧的白术。


    “我当然知道。”她揉了揉发酸的脚踝，语气里带着几分慵懒的算计，“我本来也没想过要喂熟他。我只要他够疯，够饿，知道骨头在哪里，能替我冲上去咬人，就够了。”


    一条被压抑了太久的疯狗，一旦被松开链子，爆发出的破坏力，往往超乎想象。


    陆景琰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握住她的脚踝，用温热的大手帮她轻轻按揉着。


    “他会把霍家的水搅浑，我们的机会就来了。”苏晚棠闭上眼睛，享受着男人的服务。


    当晚，港岛最负盛名的赛西湖饭店。


    这家饭店以私密和昂贵著称，许多包房都需要提前数月预定。


    白术却直接订下了一间从不对外开放的湖景包房。


    她换了一身低调的米色连衣裙，独自坐在窗边，身后立着一月。


    一名年长的侍者恭敬地递上菜单。


    白术没有接，只是看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湖面，轻声开口：“我要点一道你们菜单上没有的老菜。”


    侍者愣了一下：“小姐，请问是什么菜？”


    “踏雪寻梅。”


    侍者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小姐，真是不好意思。这道菜是二十年前的老菜式了，我们厨房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


    “告诉你们的经理。”白术打断了他，“就说，有位故人，想尝一尝当年的味道。”


    她从手包里拿出一张质地考究的空白卡片，放在桌上。卡片中央，只用打字机打了一个小小的，几乎看不清的字母。


    “B”。


    “把这个，一并交给他。”


    侍者不敢多问，拿起卡片，躬身退下。


    包房里恢复了安静。


    白术端起茶杯，看着茶叶在水中缓缓舒展。


    母亲留下的棋子，是时候启动了。她在等，等一个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