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最大的酒楼，悦来福。


    二楼最气派的“迎宾厅”包厢里，酒气、油烟气和汗臭味混杂在一起，熏得人脑仁疼。


    脑满肠肥的马卫国满面红光，正举着一杯茅台，舌头都有些大了：“几位老板放心！在西北这片地界，我马卫过说一不二！别说几车石头，你们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们弄下来！”


    他对面坐着几个穿着的确良衬衫、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的男人。他们看着满桌的大鱼大肉，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子精明和不耐。其中一个领头的，手腕上戴着一块明晃晃的金表，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马局长爽快，”金表男皮笑肉不笑地端起酒杯，“价钱好说，我们霍先生看重的是效率。下一批货，什么时候能出？”


    “三天！最多三天！”马卫国拍着胸脯，肥肉乱颤，“我已经让我儿子去收一块好料子了，保证成色是顶级的！”


    他话音刚落，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先是几声尖叫，接着是桌椅被撞翻的刺耳声响，随即，整齐划一又沉重无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咚咚咚地踩在木质楼梯上，每一下都像是砸在人的心口。


    “什么动静？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这儿闹事？”马卫国酒气上涌，把杯子重重往桌上一顿，就要起身骂娘。


    包厢的门，比他的动作更快。


    “砰——！”


    一声巨响，厚重的实木门板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整个门框都在颤抖。


    一个穿着军装的高大身影逆光站在门口，他身后的楼道里，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黑洞洞的枪口一致对准了包厢内。


    凛冽的杀气瞬间冲散了满屋的酒气。


    马卫国脸上的醉意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看着陆景琰那张冷得掉冰渣的脸，还有士兵肩上明晃晃的军衔，刚到嘴边的脏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仗着地头蛇的身份，还想嘴硬：“你……你们是哪个部队的？知道我是谁吗？私闯民宅，还带着枪，你们想造反啊？”


    陆景琰理都没理他。


    他身后的士兵已经踏前一步，枪栓拉动的声音清脆又致命。


    马卫国吓得一哆嗦，两腿发软，嘴巴彻底闭上了。


    这时，白术缓步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布衣，脸上未施粉黛，却像是从江南烟雨中走出的仕女，与这粗犷的西北小镇格格不入。她手里拎着一个布包，走到杯盘狼藉的圆桌前。


    在所有人惊疑的目光中，她将布包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哗啦啦——


    一份被血迹浸透、边角泛黄的实验日志，和一块闪烁着诡异光泽的暗紫色石头，滚落到油腻的桌面上，停在了一盘啃了一半的烧鸡旁边。


    白术抬起眼，目光扫过那几个脸色骤变的港商，声音软糯，带着沪上人特有的腔调，却字字冰冷。


    “这批货，你们吃得下吗？”


    那几个港商看到日志和锂辉石，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知道，完了。


    自己和“鹰巢”的秘密交易，彻底暴露了。


    那个戴金表的港商眼中凶光一闪，手猛地伸向腰间，企图掏枪做最后的挣扎。


    他快，有人比他更快。


    一直沉默地站在陆景琰身后的秦铮，身影一晃，已经到了他跟前。众人只看到一道残影闪过，秦铮的手刀已经精准地砍在了金表男的后颈。


    “呃！”


    金表男连哼都没哼出一声，眼珠子一翻，当场就软倒在地，脑袋磕在桌角上，发出一声闷响。


    剩下几个港商吓得魂飞魄散，高高举起了双手，一个劲地喊：“不关我事！不关我事啊！我们就是来旅游的！”


    陆景琰这才把目光转向已经瘫坐在椅子上的马卫国，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马卫国，因涉嫌叛国、泄露国家机密、包庇纵容、故意杀人等多项罪名，你被正式逮捕了。”


    每一个罪名，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马卫国的心上。


    他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整个人从椅子上滑了下去，瘫软在地。他知道，他作威作福了二十年的土皇帝生涯，到头了。


    悦来福酒楼外，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镇上的老百姓们远远地看着，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议论纷纷。


    “这是咋啦？怎么部队都来了？”


    “听说是在抓坏人哩！把酒楼都包围了！”


    “我的乖乖，这么大阵仗，是抓什么通天的大人物？”


    就在这时，酒楼的大门打开了。


    众人只见那个平日里耀武扬威、人称“马王爷”的马卫国，像一滩烂泥一样，被两个士兵架着拖了出来，押上了一辆军用卡车。


    人群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那个骑在大家头上作威作福二十年的恶霸，就这么倒了？


    下一秒，不知道是谁先带头喊了一声：“马王爷被抓啦！”


    人群瞬间爆开了。


    “抓得好！抓得好啊！”


    “苍天有眼！这个畜生终于遭报应了！”


    “呜呜呜……我那可怜的闺女啊……”


    压抑了二十年的愤怒和怨气，在这一刻彻底爆发。震天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整个小镇，有人甚至激动地跑回家，拿出准备过年才放的鞭炮，当场点燃。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整个小镇跟过年似的。


    石敢当站在人群之中，看着那个被押上车的仇人，浑浊的老眼里，泪水奔涌而出。他挺直了佝偻二十年的脊梁，朝着军车的方向，重重地敬了一个早已不标准的军礼。


    临时设立的审讯室内，灯光惨白。


    马卫国的心理防线早已崩溃，不等陆景琰上手段，就哭天抢地地把所有事都招了。


    “我说！我全说！求求首长给我一条活路！”


    “我……我就是个小角色，是上面的人让我干的！我就是个传话的……”


    “二十年前，是他们让我封锁基地的消息，这二十年，也是他们让我看着这片山，不许任何人靠近。”


    陆景琰面无表情地问：“他们是谁？”


    “我不知道啊！”马卫国哭丧着脸，“我一直是单线联系，对方从来没露过面，就一个港岛的号码，每次都是他打给我。我只知道他的代号，叫……叫‘管家’。”


    管家？


    陆景琰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与此同时，另一间房里。


    白术正慢条斯理地翻检着从那几个港商身上搜出来的东西。钱包、钥匙、还有几张皱巴巴的外汇券。


    她的动作很仔细，连衣服的内衬缝线都没有放过。


    最终，她的手指在一个港商的皮夹内侧夹层里，摸到了一张薄薄的卡片。


    她将卡片抽了出来。


    那是一张制作精良的名片，象牙白的底色，烫金的字体，透着一股资本的奢华气息。


    上面印着一个名字：霍启山。


    职位是：港岛霍氏集团，执行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