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大学，三号阶梯教室。


    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能容纳三百人的教室里已经座无虚席，连过道都挤满了人。空气里满是鼎沸的人声，混合着年轻人特有的青春荷尔蒙气息，嗡嗡作响。


    “哎，听说了吗？今天来上课的，是个真正的战斗英雄！”


    “当然了！猛虎特战旅的旅长，陆景琰！我的天，活着的传奇啊！”


    “我爸就是部队的，他说陆景琰这三个字，在军区能止小儿夜啼！”


    “真的假的？这么神？那他长得怎么样？”


    “不知道啊，这种人物的照片哪能随便看。不过我猜，肯定特有男人味儿！”


    议论声中，上课铃声响了。


    教室的门被推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喧闹声戛然而止。


    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那个男人身上。


    他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外面套着一件柔和的灰色羊毛开衫，深色的长裤包裹着一双大长腿。这身装扮，柔化了他身上太多棱角，可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铁血煞气，却怎么也掩不住。


    他没有拿教案，手里空空如也，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到讲台前，那双深邃的眼睛，缓缓扫过整个教室。


    没有压迫的言语，也没有刻意的动作。


    但被他目光扫到的学生，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杆，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我叫陆景琰。”


    “这学期，由我讲《国际关系与安全战略》。今天，第一课。讲三个要点。”


    他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字：实力。


    “第一，实力。是国家博弈的唯一基础。没有实力，一切都是空谈。”


    他放下粉笔，转身面向学生说。


    “第二，威慑。建立在实力之上的心理战。让对手不敢动，比打败对手更重要。”


    “第三，情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讲完了。


    三个要点，总共用了不到一百个字。


    台下的学生们全懵了。


    这就……完了？说好的国际关系呢？说好的战略分析呢？怎么跟听政治口号似的？


    短暂的敬畏过后，底下开始出现一丝骚动。


    刚开始，大家还因为他是战场英雄，带着一层滤镜，觉得他这是言简意赅，酷！


    可十分钟过去了，陆景琰依旧用这种方式，一个概念接一个概念地往下说，干巴巴的，没有任何案例分析，没有任何互动。


    “记住。下一个。”


    “理解。下一个。”


    “这是重点。下一个。”


    教室里的气氛从最开始的严肃，渐渐变得沉闷，最后，变成了昏昏欲睡。


    后排已经有学生开始撑着脑袋打瞌睡了，还有的在底下偷偷看起了小说。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坐在第一排正中央的楚云菲，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看着讲台上那个依旧冷着脸，完全没有意识到课堂气氛已经崩盘的男人，心里又急又气。


    她精心打扮，就是为了今天。要让他看到，自己不仅懂他，还能成为他最得力的助手。


    现在，机会来了，楚云菲深吸一口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身姿笔挺，白衬衫勾勒出惹火的曲线，高马尾显得英姿飒爽，声音清亮而干脆。


    “陆老师，您好。”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她吸引过去。


    陆景琰的讲述被打断，他抬眼，目光落在她身上。


    楚云菲露出一个自认为最得体、最善解人意的笑容。


    “陆老师，您刚才讲到的‘威慑’理论，我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不知道能不能和同学们分享一下？或许可以帮助大家更好地理解您刚才所讲的核心。”


    这话说的，水平很高。


    既点出了陆景琰讲课“太核心”以至于大家听不懂的窘境，又把自己摆在了“帮助老师解围”的贴心助教位置上，顺便还能展示一下自己的专业学识。


    一石三鸟。


    不少男生眼睛都看直了，这女人不但长得漂亮，说话还好听。


    楚云菲的下巴微微抬起，等待着陆景琰的许可，等待着他那赞许的目光。


    然而。


    陆景琰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然后，他直接移开了视线，看向黑板。


    “继续。关于情报的三个基本要素：时效性，准确性，隐蔽性。”


    他……他就这么无视了？


    当着几百人的面，就这么把她一个大活人晾在了原地？


    楚云菲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一股热血“轰”地一下冲上头顶，她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从耳根一直红到了脖子。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嗤笑，那些目光，刚才还是羡慕和惊艳，现在全变成了看好戏的嘲弄。


    她咬着嘴唇，在原地站了几秒，最终还是在一片窃窃私语中，狼狈地坐了下去，双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


    而在教室最后排的角落里。


    一个戴着宽边帽子，脸上架着一副大墨镜，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人，看到这一幕，肩膀忍不住抖动起来。


    苏晚棠低下头，用手捂住嘴，才没让自己笑出声。


    这个男人……这个不解风情的钢铁直男！


    实在是……太可爱了！


    她就知道会这样。对付这种自作多情的绿茶，任何语言上的反击都显得多余，陆景琰这种极致的无视，才是最诛心的。


    景琰，干得漂亮！


    就这时一个桀骜不驯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老师。”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后排靠窗的位置，一个男生站了起来，他很高，也很瘦，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头发有点乱，整个人透着一股子玩世不恭的懒散劲儿。


    是物理系的江帆！


    全校闻名的天才，也是全校闻名的“刺头”！


    据说他十五岁就拿了全国物理竞赛的金奖，但为人乖张叛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挂科也是家常便饭，是让所有老师都头疼的存在。


    陆景琰停下讲课，目光转向他。


    江帆一只手插在裤兜里，歪着头，嘴角挂着一抹讥诮的笑，毫不客气地打断道：


    “陆老师，你讲的这些东西，什么实力威慑的，太扯淡了。这些大道理，我们高中政治课本上都有，用不着你一个……大头兵，来给我们重复一遍吧？”


    “大头兵”三个字一出口，全场哗然！


    这已经不是提问了，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楚云菲猛地抬起头，又惊又怒地看向江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而教室的后门边，一个戴着眼镜、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正好路过。


    他是历史系的何嘉年教授，一直对军方的人空降来讲战略课心怀不满，觉得这是对他们这些专业学者的侮辱。


    此刻，他听到江帆的挑衅，非但没有要进来阻止的意思，反而是幸灾乐祸的笑容，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准备看戏。


    他倒要看看，这个只会打仗的莽夫，要怎么收场。


    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全都死死地钉在了讲台上。


    他们想看看，这位传说中能止小儿夜啼的“冷面阎王”，面对开学第一天就找上门来的公开挑衅，会作何反应。


    是会勃然大怒？还是会灰溜溜地下不来台？


    讲台上，陆景琰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