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一挥手，牵动肩头伤口，鲜血再次涌出，他却浑然不顾，眼神狰狞：


    “我张猛在这临江道上混了二十年，靠的就是骨头硬！


    当年独狼那杂种阴死了我大哥，强占了我们的地盘，老子带着兄弟们硬是杀出一条血路！


    今天栽了，是我张猛本事不济，要杀要剐随你！但要老子摇尾乞怜，给人当狗？办不到！我们兄弟，宁死，不屈！”


    “对！猛哥说得对！”


    寸头青年也梗着脖子吼道，尽管声音虚弱，却充满了血气。


    “有种就给我们个痛快！”


    敦厚汉子也喘息着低吼，眼中是同样的决绝。


    三双眼睛，尽管布满血丝，尽管虚弱不堪，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属于草莽江湖的骄傲和固执，死死地瞪着牧尘。


    巷子里死寂无声，只有张猛粗重的喘息声。


    那浓烈到刺鼻的血腥味，混合着三人身上散发出的、近乎悲壮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


    牧尘静静地看着他们，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深邃的眼眸，古井无波。


    张猛那近乎咆哮的拒绝和“宁死不屈”的宣言，似乎没有在他心中激起半点涟漪。


    他只是看着，如同看着三块冥顽不灵的石头。


    “骨头硬？”


    牧尘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平淡得听不出喜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宁死不屈？”


    他微微摇了摇头，动作很轻，却让张猛三人心头莫名地一紧。


    “江湖人的骨气？可笑。”


    牧尘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锥刺骨，“你们所谓的骨头，所谓的宁死不屈，在真正的力量面前，脆弱的不如一张废纸！”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实质化的气息猛地从牧尘身上爆发出来！


    嗡——！


    空气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震荡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嗡鸣。


    巷子两侧墙壁上剥落的墙皮簌簌抖落。


    张猛三人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沛然巨力狠狠撞在胸口，如同被无形的攻城锤击中！


    本就重伤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噗通”几声，三人齐齐被这股恐怖的气势压得单膝跪倒在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大口喘着气，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骇然！


    这…这是什么力量？仅仅只是气势外放，就让他们毫无反抗之力？


    牧尘的目光越过他们，落在了巷子深处。


    那里，靠近死胡同的尽头，胡乱堆叠着几块废弃的、用来铺地基的麻石条，每一块都粗笨巨大，棱角分明，最小的也足有磨盘大小，最大的那块，呈不规则的长方体，黝黑粗糙，看那体积重量，绝对远超千斤！它们像沉默的巨兽蹲伏在阴影里。


    牧尘抬起右手，五指虚握，对准了那块最大的千斤巨石。


    没有惊天动地的呼喝，没有蓄力前摇。


    他只是随意地，隔空，朝着那块巨石的方向，轻轻一拳击出！


    动作流畅，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随意感。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恐怖爆鸣猛然炸响！


    整个狭窄的巷子都剧烈地摇晃起来，仿佛发生了小型地震！


    狂暴的气浪以牧尘的拳头为中心，轰然炸开，卷起地面的尘土和碎石，形成一圈肉眼可见的冲击波纹，狠狠撞向四周墙壁！


    那块巨大的、重逾千斤的麻石条，首当其冲！


    在张猛三人惊骇欲绝、几乎要瞪裂眼眶的目光中，那块象征着绝对坚固与沉重的巨石，如同被无形的巨锤正面砸中！


    没有碎裂的过程，没有飞溅的石屑。


    只有一声干脆到极点的巨响！


    那块黝黑的千斤巨石，就在牧尘这隔空一拳之下，如同被投入粉碎机的豆腐，瞬间炸裂！


    不是碎成几块，而是彻底化为漫天弥漫的、细碎如沙粒般的粉尘！


    轰！


    粉尘如同灰色的浓雾，猛地膨胀开来，瞬间充斥了大半个巷子！


    呛人的石粉味混合着尘土的气息，铺天盖地。


    巷子里一片死寂。


    除了粉尘弥漫的沙沙声，再无其他声响。


    张猛、寸头青年、敦厚汉子，三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硬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他们的脸上、身上沾满了灰白的石粉，看上去狼狈不堪，但他们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那片弥漫的粉尘中心，盯着那个缓缓收回拳头的年轻身影。


    那眼神，已经无法用简单的“震惊”或“恐惧”来形容。


    那是彻底的颠覆！是信仰的崩塌！是对“力量”这个词汇认知的粉碎与重塑！


    千斤巨石…隔空一拳…化为齑粉…


    这…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吗？传说中开碑裂石的神力，在此刻这轻描淡写的一拳面前，简直成了孩童的把戏！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三人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他们终于明白，刚才面对那些打手时，这个年轻人展现的力量，恐怕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对方要碾死他们，真的比碾死蚂蚁还要简单千万倍！他们引以为傲的“骨头硬”，在这样非人的力量面前，是何等可笑而脆弱！


    牧尘缓缓放下手，仿佛只是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迈步，穿过弥漫的粉尘，走到三人面前。


    石粉簌簌落下，在他身体表面那层淡金色的护体灵罡处滑落，不染分毫。


    他居高临下，看着如同石雕般僵硬的三人，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力量，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烙印在张猛三人被彻底碾碎的认知里：


    “现在，告诉我。”


    “你们所谓的骨气，所谓的宁死不屈，在独狼面前，硬得起来么？”


    张猛猛的一颤，仿佛被这句话从僵死的状态中强行拽回。


    他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和石粉的眼睛里，只剩下茫然和巨大的恐惧。


    牧尘的下一句话，却如同九霄惊雷，狠狠劈在他的意识之上：


    “还是说，你们宁愿抱着那可笑的骨气，跪在独狼面前，像你们大哥一样，被他阴死，然后被人像扫垃圾一样丢进臭水沟，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他微微俯身，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酷力量，清晰地传入张猛和他两个同样惊呆了的兄弟耳中：


    “你们以为逃到这里就安全了？独狼派出的，可不止刚才那几条杂鱼。他手下，有真正的高手。你们能躲三天，不是你们本事大，是他猫捉老鼠，玩够了而已。现在，他想要你们死，你们连今晚的月亮都看不到。”


    “告诉我，”


    牧尘的目光扫过三人惨白绝望的脸，“你们所谓的骨气，能帮你们看清谁是真凶？能帮你们从独狼的追杀下活命？还是说，能帮你们替你们那个被阴谋害死的大哥，讨回一个迟来的公道？”


    “噗通！”


    寸头青年第一个支撑不住，巨大的精神冲击和身体的重伤让他彻底瘫软下去。


    敦厚汉子嘴唇哆嗦着，眼神涣散，口中喃喃：“大哥…独狼…独狼…”


    张猛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风中的残烛。


    一股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强烈的、混杂着滔天恨意和巨大无力的悲愤，猛地冲垮了张猛心中最后那道名为“骨气”的堤坝。


    他引以为傲的骨头，在残酷的真相和绝对的力量面前，碎得彻彻底底。


    “啊——！”


    张猛猛地仰头发出一声凄厉如受伤孤狼般的嘶吼，这吼声撕心裂肺，充满了无尽的痛苦、悔恨和刻骨的怨毒！


    他仅剩的那点力气似乎都随着这声嘶吼耗尽，整个人猛地向前扑倒，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沾满自己兄弟鲜血的地面上！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紧接着，是另外两声“噗通”的跪地声。


    寸头青年和敦厚汉子也挣扎着，用尽最后的力量，朝着牧尘的方向，重重地跪伏下去！


    张猛沾满血污和石粉的头颅死死抵着冰冷的地面，肩膀因剧烈的情绪和伤口疼痛而剧烈抽搐。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抛弃一切的决绝和狂热，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挤出，回荡在死寂而血腥的陋巷之中：


    “张猛…有眼无珠！不识真主！”


    “愿追随牧主！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只求牧主…为我等报此血仇！荡平临江，屠尽独狼！”


    牧尘低头看着面前的三人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起来吧，既然跟了我，送你们三人一件见面礼。”


    “见面礼？”张猛有些疑惑。


    牧尘将目光放在巷子的尽头，嘴角露出一个戏谑的弧度冷声道：


    “独狼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