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在宗师境都属于顶尖那一层次的强者交战，寻常人根本就看不清楚。


    就像是镜头模糊了一样。


    只能听到一声声延迟传来的震耳闷响，还有犹如厉鬼哀嚎的音爆。


    “烈王无敌！烈王无敌！”


    蛮军大吼，士气如初升朝阳。


    反观神尊要塞内，却是死寂一片。


    无人鼓劲，无人加油。


    但如果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士兵们的眼睛，逐渐有血丝攀升。


    那跌落至谷底的士气，以另一种形式，重新凝聚。


    直播镜头忽然转了画面。


    身穿战甲的刁老，一头白发凌乱。


    他老泪纵横的道：“知道他们是谁么？于老先生，杜老夫人……他们今年已经一百二十多岁了……”


    “三十年前宣布隐退，他们的大限将至，快走到人生终点！”


    “他们本可以善终，可以彼此手挽手，再看朝阳升起，看夕阳落下，在满堂儿孙的守护下，安详闭眼！”


    “但他们来了！因为我们这些后辈的无能！守不住灵国的边境！挡不住敌人的入侵！”


    “他们抱着必死之心，来了战场！”


    “是的！我们打不过蛮国！我们肯定会败！可是……看看他们吧！”


    直播画面应声切换，来到了神尊要塞下。


    两位老人跟烈王宁诚，是同一层次的强者。


    可他们真的太老了，气血衰退，体力不支。


    一开始全力爆发，想要速战速决，宁诚也是这么想的。


    后来宁诚发现对方以死相拼，立刻做出改变，凭借丰富的战斗经验，宁诚转攻为守，躲避闪退，拖延时间。


    此刻，两位老人的动作已经变慢了很多。


    他们苍老的脸上，遍布着汗水，肉眼可见在喘息，却依旧在奋力攻击。


    时不时跟宁诚硬拼，始终保持上风，是因为老两口相伴百年，配合对敌的默契十足。


    渐渐地，他们变得有些狼狈。


    那整洁的中山装被劲气撕裂了口子，沾染了尘埃。


    画面再度切回到刁老身上。


    依旧是老泪纵横，满是皱纹的面容，却涌出难以言说的冲动。


    “就算败了，又怎么样？灵国四百年风雨，我们败过很多次，但我们一次又一次站了起来！”


    “两位老英雄会战死！还会有我们顶上去！”


    “我们会战死！还有后来人！还有我们的子子孙孙！会顶上来！”


    “蛮国犯我山河！每一个灵国人都不能忍！我会死战到底！”


    一道撕心裂肺的吼声响起：“我，田军帅，死战到底！”


    “我！玄州州牧，死战到底！”


    “我……死战到底！”


    “死战到底……”


    一声声呐喊，一道道身影，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还有一个明显稚嫩的少年，手里拿着一把刀：“我在军中长大，今年十四岁，我爸说我已经是个男子汉，我愿意为生我养我的灵国，死战到底！”


    无数人泪崩当场。


    一颗颗因为散播必败消息而死寂的心脏，悄然剧烈跳动起来。


    “死战到底！”


    汇聚无数人的声音，化为了雷霆，震颤了天地。


    与两位老人交战的宁诚，暗道一声不妙，眼中凶戾之色明显。


    他突然停止了躲避，身上劲气疯狂运转。


    不能再拖！


    必须速战速决，击杀这二人，摧毁灵国人刚刚凝聚起来的死战之意！


    轰隆隆……


    宁诚重新对拼，让老两口如愿。


    可他们真的太老了。


    从压着宁诚打，到两人联手才能与宁诚齐平。


    胜负，早已注定。


    夫妻二人对视，各自坦然一笑。


    这一战无论胜负，等劲气耗尽，他们都会死。


    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


    如果能拉着烈王陪葬，自然是极好的。


    反之，就算是死在烈王手里，只要能激励国人，这两条即将燃尽的老命，也算值得。


    城头上，楚牧静静看着。


    他郑重的拱手，朝着下方恭敬一拜。


    “噗！”


    三人都想尽快解决对方，战斗不可避免的变得惨烈。


    宁诚受伤，口喷鲜血，却丝毫不退。


    两位老人身上，伤痕也渐渐的多了，嘴角鲜血一滴滴的往下流淌。


    某一刻，楚牧内心深深一叹。


    战斗结束了。


    “夫人，我们尽力了。”


    于老先生咳了一声，鲜血喷出，夹杂着内脏碎块。


    在他身旁，杜老夫人含笑点头。


    那张原本慈爱祥和的脸上，遍布着如瓷器碎裂一般的裂纹，看起来凄厉可怖。


    “是不是很丑？”杜老夫人问道。


    于老先生摇头，咧嘴笑：“还是那么美。”


    “贫嘴……走，咱们回家。”


    “好，回家。”老两口手挽着手，不再理会宁诚，转过身，朝着神尊要塞，慢吞吞的走来。


    宁诚胸膛略有些凹陷，浑身被鲜血染红，却是郑重其事的拱手，朝着二人的背影深深一拜。


    两位老人在万众瞩目下走来。


    却在距离神尊要塞城门不过区区两米的时候，停了下来。


    “夫人，走不动了……”


    “没事，我陪你……”


    “走啊！！！”


    城头上，有将士发出悲呛的大吼：“再走两步，就快到家了！走啊！”


    “快走啊！老先生老夫人！回家啊！”


    “为什么不走？就两步！马上就回家了！！”


    “走啊……”


    “求求你们……走吧！回家！！”


    无数人泪崩如雨，嘶声痛哭。


    无数人紧咬着牙，大声咆哮。


    于老先生呼吸急促起来，笑呵呵的道：“回不去了。”


    身旁杜老夫人将头靠在了他重新佝偻的身上，喃喃道：“没关系，我们脚下本就是灵国的土地，我们一直都在家……”


    “这辈子，知足了。”


    两位老人就在神尊要塞大门前，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天呐！！！”


    “老先生！老夫人！”


    “为什么？蛮国！蛮国！！！”


    神尊要塞内外，将士、民众，悲声一片。


    无数看着直播的灵国人，嚎啕大哭，歇斯底里。


    城头上，刁老等人跪了一片。


    楚牧目视着那两道身影，喃喃道：“送二位灵国英雄！”


    随后，他看向刁老等人：“二位老英雄的战斗结束，但战争才刚开始，接下来，该你们了。”


    “是的，该我们了。”


    众人起身，脸颊残留痛苦的泪痕，却扬起了笑容。


    “该我们了！”


    不足五万的神尊要塞守军，齐齐站起身来，身上涌动着一抹淡淡的血色。


    楚牧眼神复杂。


    这一幕，见过啊……


    当年的北境，何尝不是这样？


    极致的颓丧，极致的悲哀，极致的痛苦与绝望之后。


    有人挺身而出，以自己的血肉构筑城墙，唤醒无数人歇斯底里的战斗意志。


    哀兵，必胜！